“这样的狗东西,活该冻死饿死才是!”

林询听得身形痉挛,听得颤抖不绝,他觉得有一股怒火在心头肆意冲撞,如同咆哮着的猛兽。

但他不得不将这样的猛兽关押起来,强自遮掩脸上的狰狞与怒火,这是他长久以来一直在练习的东西,已经算得上是驾轻就熟。

但他终究只是个少年人而已,哪怕尽力遮掩,依旧被某些眼尖之人发现,但只是片刻后那人便移开目光,未曾在意。

自然是不必在意的,对贵族心怀愤恨的,岂止林询一人?太多人有这样的念头。

而念头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只要不发泄出来,便永远都只是念头而已,人这一生之中,划过心底的念头何止千万?过去之后,便如云一般被风吹散,如冰一般火中消融,又如划过夜幕的倏尔灿烂流星,不能留下痕迹。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右臂,林询下意识转头望去,竟然是陈修,他终于归来,脸上的神色无喜无悲。

“你在想什么?”陈修问道。

林询咬牙,没有回答。

陈修于是又继续道:“可是想一拳狠狠砸在这群衣冠禽兽脸上?”

林询一怔,以为陈修是在借机嘲讽,顿时露出一抹怒色,刚想言语,却见后者已是迈步,朝着韩礼走去。

他的脚步依旧轻缓,身形也不高大,依旧是那袭蚕丝白衫,在这一众齐国绸缎中显得很是另类。

“既然想,为何不去做呢?”

陈修来到韩礼面前,眯起眼眸,露出只剩下一条缝隙的眼眸,这是标志性的笑容。

“你要做什么?”韩礼怔住了。

陈修依旧在笑,笑容有些令人发寒。

他是专业的救世者,是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便动用武力的。

除非忍不住。

屋外月光朦胧,屋中灯火通红,韩国贵族推杯换盏,又是个美好的夜。

马上便不再是了。

在一片讶然目光中,陈修的右手忽然紧握成拳,疾风迅雷似得砸在韩礼脸上!

那种血肉碰撞的快感让他心头积累的郁气不自觉消减几分,禁不住不断挥拳,心头万分畅快。

每一拳都势大力沉,带着沉闷的响声,带着满溢出来的肆意与痛快。

后方的林询呆呆看着,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身患脑疾者果然不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出。

他便没有想过后果吗?真是蠢到家了,这样的行为,自己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他一边想,一边趋身上前,双拳下意识地握起,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最后那几句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当真有这样的人吗?这样哪怕自己身死,也要为他人换来栖身之所,恨不得用自己的血肉来换取他人的吃食,万死也不辞的人?

无论如何想来,都不可能会有吧?

如何会有人自身难保,依旧流淌有激荡的热血?划过体内之时,便炸出如热油一般噼里啪啦的响声。

当真有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地挥拳,狠狠砸在方才那张满脸讥讽的脸上,一拳又一拳,鲜血飞溅,哀嚎声不断响起。

他觉得畅快,行动是真正珍贵的东西,这颗划过星空的灿烂流星,值得被铭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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