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午饭,杜彩玉愣是把普通的家宴,折腾出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天上飞的天鹅,地上蹦跶的牛羊,河边小溪里的野生鱼,深山老林里狩猎来的野味,泥地里挖出来的田螺,甚至乎大海里的海鲜……所有人们能够想到的人间美味,都被她一一烹饪,并且端上了餐桌。

“妈,这么多食材,你都是从哪儿买的?”

秦兰舟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尝到这么多的美味,她一边猛吃,一边忍不住问道。

“最近不是刚好过节嘛,这些东西,都是我过去那些徒弟七七八八送过来的。当年我免费收徒你妈说我傻,现在我老了,这帮徒弟到了年节都会想到我,哪怕他们不做这行了,还是会一直给我送这送那。你们今天算是有口福了,这些都是新鲜送来的,所以我让你妈干脆一顿烧了。”

秦毅端坐在饭桌上,他自己不怎么动筷子,但他的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豪且欣慰的笑容。

身为一代匠师,尽管从前的师徒情谊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没落,但尊师重道的秦毅却一直遵循着古礼,好在,他潜移默化中的言传身教,也影响了他曾经带出来的那批徒弟。

如今,他也可以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这些徒弟们年节送来的重礼,对他而言,都是对他这一生的最大肯定。

“没想到,老秦当年带出来的徒弟都这么有情有义,不像我,我带的徒弟,恐怕早就把我这个师傅忘记了!”

听到秦毅这么一说,杨受成更是深有感触。

这么一对比,看着秦毅如今儿孙满堂,弟子遍布天下,自己却一把年纪创业失败,未免有些凄凉。

“有所耕耘,就会有所收获。老杨,你也别妄自菲薄,既然已经开始创业,这也是一种开始,就算再难,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

宋之焕听得出杨受成话语中的感慨,于是,他拍了拍杨受成的肩膀宽慰道。

“我这个人做事的确古板,但我有我恪守的原则,这些年,从未改变过,哪怕我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再也拿不起那些工具,但我还是自始至终认为我是一个手艺人,我这一辈子只认这个头衔,别的那些头衔,在我看来,都是虚的。”

秦毅缓缓说道。

这一番话,他不仅是在对自己说,也是说给杨受成听。

毕竟在过去那些年来,他和杨受成逐渐分道扬镳,根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种人。

若是过去,杨受成听到秦毅这些话,只会不屑地冷哼一声,但如今,他已经深刻明白,秦毅所说的这一切,的确都是真理。

是他自己这一生一步步走来,太过忘本,忘记了初衷,所以才逐渐迷失了自己,造成了如今这样晚景凄凉的局面。

而反观秦毅和宋之焕,他们各自守着各自的一秒三分地勤奋耕耘,不问回报,反倒如今收获到的,远比他多得多。

“是,我的确是忘记了自己手艺人的身份,太高看自己,我愧对我们的师傅。老秦,老宋,我敬你们一杯,我现在终于明白,然而什么都晚了。”

杨受成语气惆怅地说道,言语之中透着郁郁不得志的寡欢。

他端起一杯烈酒,率先一饮而尽。

“杨叔,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最关键的,还是现在。只要你对自己还有信心,就算是现在重头开始,你也一定能行的!”

宋锦瑜见杨受成妄自菲薄,于是,他连忙对杨受成说道。

“是啊,老杨,有什么难处,你和我招呼一声,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

宋之焕深明大义地说道。

“墨兰工坊就在杨氏工坊旁边,你有什么困难,就让怼怼他们多帮一帮,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只要不怕事,自然都会过去的。”

秦毅这时候也闷声说了一句,尽管语气仍旧沉闷,但分明已经释然。

杨受成全然没有想到,时至如今,他还能够得到宋之焕和秦毅的原谅,他一时感动到眼眶泛红。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受成立刻悄悄转过身来,不想让众人看到他此刻狼狈的神情。

就在这一桌家宴正进行得其乐融融之时,这时候,秦氏家族里,秦兰舟的一位小叔突然跑进了秦毅家的院子里,冲着秦毅和杜彩玉招呼道

“大哥,嫂子,有人来安河镇寻亲,说要找你家,我估摸着是来找小墨的,你们是见还是不见?见的话,我就把人带进来。”

“找小墨?谁啊?”

杜彩玉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连忙站起身来,十分惊讶地问道。

而这时候,司徒墨和陶媛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司徒墨那双淡泊如水的黑眸里,顿时急速闪过一缕复杂的情愫。

“他们说自己姓司徒墨,年长的瞅着和小墨也有点像,我估计有可能……是小墨的亲生父亲。”

秦兰舟的小叔有些为难地对他们说道。

他话音刚落,那一刹那,整个饭桌顿时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司徒墨,而司徒墨在听到小叔的这些话之后,明显身体一震,喉结滚了滚,内心瞬间积攒起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已经三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成家生子,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有了对他真心以待的家人。

曾几何时,在他心里的那个结还未曾打开之时,他曾经无比盼望过这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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