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铭信带章韩快马奔向江都,经过瓜洲一役后他对章韩已经是非常信任,两人来到江都新立的李家商号时已经天黑。商号此时已经上板歇业,路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商号门口挂着的招牌在寒风中随风飘摆,在灯笼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大大的“盐”字,雪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又被北风吹起不断打在李铭信和章韩两人身上。

章韩用力地敲着商号大门上的门环,留守值夜的两个伙计开门见是李铭信赶忙向他行礼并把他让进正厅。一个伙计给李铭信两人沏了茶水并准备了些饭菜,另一个伙计赶忙出了商号去通知裴默,没多久裴默便赶到了商号,简短寒暄后李铭信屏退了伙计并让章韩守在门外。

“裴管事,我有件事情想向你请教。”李铭信拿起赵仲平留给自己的袋子,抓了一把盐放在桌上示意裴默过来看,“你在我家商号管事十多年想必对盐非常了解,过来看看这盐有什么门道儿?”

裴默走到桌前拿起一些盐放在手心,借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又拿起一点儿放在嘴里尝了一下,随即他诧异地抬头望着李铭信。

“信公子,这些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李铭信没有答复,又从怀里拿出那张盐引递给裴默,裴默看过盐引后神情愈发紧张并显得手足无措。李铭信见状赶忙问:“裴管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裴默压低声音对李铭信说:“信公子,这些盐和是去年官府剿灭长江水匪时意外查获的私盐一模一样,当时官府的人到瓜洲商号询问的时候我曾见过尝过,因盐粒微微发黄有很重的涩味所以很好辨认;这张盐引也是假的,不是行家根本看不出来。”裴默说完拿起烛灯赶忙把假盐引烧丢在地上,随后把灰烬踩得粉碎,“贩运私盐有违国法,这张盐引所涉私盐数量巨大,如果被他人告密一定会被朝廷判斩刑!”

李铭信听完裴默的话脑袋翁了一声,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权金荣偷偷塞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的很清楚,指明了私盐和自己家有关,也就是赵仲平在告诉自己,自己家里有人或者自家的商号里有人在偷偷贩运私盐。

“你知道这批私盐的来源吗?”

“没人知道,官府去年接连查了几个月也没查出蛛丝马迹,就对外说人犯已死、死无对证给草草结案了~”

李铭信伸手贴在裴默的耳旁小声地交代了他一些事,裴默听完有些惊慌,但看着李铭信坚定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裴某谨遵信公子的指示......”

天刚放亮,江都仙女镇李家的祖宅内,李宏程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祖宅的管家成廉说:“那小子说了什么没?”

“回太老爷,那小子还挺硬气的,说什么也不肯画押。”

李宏程笑了笑,“行!小子还挺有骨气,换了一般人受了几天冻挨了几天饿早就任人摆布了,走,随我去见他。”

雪越下越大,寒风吹得树枝搜搜作响,李宏程在成廉的陪同下走向马房。虽然天气阴冷,但年逾七十的李宏程确是精神饱满、步履稳健,他甚至没有穿御寒的斗篷。还没走进马房院里,李宏程和成廉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从马房里传出的叫骂声。

“老匹夫!那天大爷贪杯喝醉了酒才落到你手里,有本事咱们再打一场!你要是官,大爷就认了,砍了大爷的头十八年后大爷又是一条好汉。江湖有规矩,山贼也讲道义!休想凭空栽赃我和我兄弟,大爷死也不认!老匹夫你听到了吗!?”

马房的窗户已经被人从外面用木板封死,大门也被大铁链锁得死死的,马房前的四个看守马家丁见李宏程走来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他真的没画押吗?就这么一直这么叫骂?”

一名看守家丁拱手回复:“您写的招认供状被他撕得粉碎,他就一直在马房里面用恶毒的话咒骂您,我们都快听不下去了,真想进去狠狠扁他一顿。”

李宏程微微一笑,“你去找人准备洗澡水再找几件干净衣服,叫厨房给他准备点儿吃的,要有鸡鸭鱼肉。”看守家丁领命离开后,李宏程继续对其他家丁说:“把门打开。”

两名家丁打开挂在铁链上的大锁并把铁链抽出门环,没等另一名家丁把马房的大门打开,马房大门便被人从里面咣当一脚踢开,随后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灰衣男人冲了出来。灰衣男人冲出马房后四下环视了一圈,看到李宏程后嘶吼着冲向他飞身就是一拳,李宏程闪身躲过并抓住灰衣男人的胳膊转身一扭,灰衣男人顿时疼得单膝跪地。李宏程抬脚揣在灰衣男人的屁股上,灰衣男人登时摔了个狗啃屎。

“娘的!把大爷我关在马房里挨饿受冻,饿的大爷没力气,再来!”

灰衣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再次向李宏程发起进攻,两人过了二十几招,灰衣男人拳拳生风却始终碰不到李宏程的身体,李宏程虽然左闪右躲却丝毫没有退却。李宏程找准了机会左手一拳打在灰衣男人胸口,灰衣男人纹丝未动并露出得意的笑容紧接着伸手去抓李宏程的肩膀。李宏程右手再出一拳打在灰衣男人胸前,随后右臂一弯右肘击在灰衣男人的锁骨上,紧接着转身顺势左肘击打在灰衣男人的左耳上。

灰衣男人顿时感觉脑袋嗡嗡直响,扑通一声应声倒地,他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并朝李宏程竖起大拇指,“好招式,我打不过你......”

李宏程朝一旁的家丁挥了挥手,“扶他去洗澡,洗完澡带他去吃饭,一会儿我还要见他。”

三名家丁把灰衣男人扶走后,一个老仆跑进马房院里朝李宏程拱手说:“太老爷,信公子来了人已经到了。”

李铭信坐在前院正厅正在喝茶,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撩帘进屋他随即站起身来,身旁的章韩赶忙朝老人躬身行礼,“太老爷万安。”

李铭信知道章韩是在提示自己面前的白发老人就是自己的祖父李宏程,他也赶忙向祖父躬身行礼,“铭信见过祖父。”

李铭信抬头看着李宏程大步流星走到正中的座位上坐下,面前的祖父虽然须发皆白,但目光如炬、精神矍铄,完全不像四弟所说的像生过一场大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儒雅的父亲、二叔截然不同,完全是另一种类型的长辈。

李宏程对李铭信摆了摆手让他坐下,随后低沉着声音说:“你的记忆可有恢复?”

“一点点,想起了一些学过的东西,但很多人很多事还是没想起来。”

“前一阵在瓜洲击杀倭寇,可有受伤?”

“没有。”

“你父亲、二叔给你大哥二哥求了总商周家的亲事,可有此事?”

“有。”

李宏程点点头随即又问:“于家赠你的那把陨铁横刀带来了吗?”

李铭信听完看了一眼章韩,章韩随即从方桌后拿起横刀双手递到李宏程面前,李铭信见祖父起身接过横刀然后抽刀出鞘猛挥刀一下砍掉了身旁桌子的一角,桌上的瓷瓶、茶盏等物品却丝毫未动。

李宏程收刀入鞘后看着手里的横刀说:“老伙计,四十多年未见了啊~”李宏程说完把横刀递给章韩转脸对李铭信说:“这把陨铁横刀本是咱们李家的宝刀,四十多年前于家对咱们李家有大恩,我便把这刀送给了当时的于家太老爷以表谢意。没想到这把刀在于家传了两代,传到你那岳丈于锦华手里竟没有把它传给他那个当武官的大儿子于方隆,却把它当了女儿的陪嫁又送还给咱们李家,还真是有心啊~”

“铭信竟不知这把刀是祖父之物,请祖父收回。”

李宏程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这把刀是你的了,祖父老了用不到了。你更需要它,望它能助你逢凶化吉、护你周全。”

李铭信朝李宏程行了个大礼后随即问:“祖父先前为何不见我?今天找孙儿来又是为了何事?”

“先前不见你是祖父不想回扬州,想在祖宅这里清净清净;今天找你来是想嘱咐你几句话,听好喽,今后你不可以和周家有什么太深的交往还要和你大哥二哥保持距离,年后尽快离开扬州去南京,等于家小姐守孝满一年再回来!”

李铭信心里非常疑惑,祖父不让自己和周家有过深来往就算了,他不明白祖父要为什么说要让自己尽快离开扬州。难不成真像罗达爵、曾昕和传闻中所说的一样,来年倭寇可能随时来犯淮扬地区,祖父让自己离开扬州是为了让自己避祸?

“祖父,风闻倭寇来年随时可能大举来犯扬州,两淮盐场有很多咱们李家的产业,这个时候我离开扬州怕是不妥吧?父亲应该也不会让我离开,如果倭寇真的杀到扬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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