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历经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名副其实的四朝元老。
而严惟中刚中进士不久,经验不足,几乎相当于官场愣头青。
正德派一老一少来处理山东乡试问题,明显暗含要肃惟正提携严惟中之意。
此时屋内没有二人,严惟中的愤青很快冷却。
肃惟正虽然不说话,但意思也很明了。
严惟中捋着下巴,有些迟疑:“老编修,那胡排虽然是齐国夫人之弟,可这里毕竟乃敕造。如若不能整饬学风,今上脸上有何光彩?况且这胡排顶撞教授,私自逃学,听说还大庭广众之下,公然给教授难堪,如此劣迹斑斑,老编修难道就无动于衷?”
“年轻躁动,有时未尝不是好事。”肃惟正吹着茶雾,似乎在自言自语。
看似在说胡排,但严惟中似乎觉得,这话像是正话反说教训自己。
肃惟正品了一口茶,长长舒了一口气:“茶只有泡一泡,才会有茶香。”
严惟中拂袖而去。
肃惟正摇了摇头,轻轻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年轻人嘛,都需要历练。”
……
胡排早从胡梅那里知晓有御史要来,一旦他出现在学院,矛头一定首先指向自己。
于是他借口自己瘦骨嶙嶙,需要休养,胡屠夫两口子见他开始在自己屋里读书,于是也没催他去学堂。
此时他正在教小萝卜头兄妹写字,门外忽然一声气喘吁吁的大喝:“胡排,把手伸出来。”
孟中高提着戒尺,竟然打到家里来了。
胡屠夫两口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阻拦。
嘭地一声响,门被撞开了。
“先生,先生,我有疑……”
哪知这次孟中高因为他,第一次说谎欺瞒御史,是彻底气坏了。
胡排急忙拿把凳子架住了戒尺:“先生,先生,你把我打坏了,明日见了御史,您老脸上岂不是无光?”
孟中高顿时愣了一下。
今日除了胡排,严惟中把所有的学生打了一遍,等同于把孟中高的脸给扇了一遍。
如今自己若是把胡排也打了,那岂不是在向御史证明,他根本就没有教学成果?
因为这是一帮纨绔子弟,根本教不出成就,孟中高自己也清楚。
背后不止一个人说过,他孟中高到学院,纯属吃白饭的。
然而话虽这么说,人都是要脸的。
眼下要给他长脸,除了胡排,还能有谁?
啪地一声,戒尺狠狠地打在了桌上。
孟中高眼睛瞪成了铜铃:“明日再敢逃学,看我不打你!”
他话音虽然凶狠,但却明显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胡排急忙放下椅子,到了一杯茶水。
这算是谢罪了。
孟中高腰后插了戒尺,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以胡排这么多天的闹腾,他一定有办法对付两位御史。
那些烂招,孟中高虽然看不上眼,但总比老是打他的脸强吧?
刚才还怒气冲冲,此时好像又和好了,胡屠夫两口子愣愣地看着屋内的情景。
孟中高急忙恢复笑容,冲胡屠夫拱手:“孟某失态,还请胡家翁不要计较。”
只要不打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好说。
胡屠夫一辈子小商贩,很快看出了师生又和好了,急忙拱手:“教授说哪里话,犬子顽劣,多管教管教,应当的,应当的。”
接着他扭头瞪了胡家娘子一眼:“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哎,不不不,来时匆忙,不曾带礼,怎敢叨扰……”
“哪里,哪里,教授亲临家教,小儿如此受宠,我岂敢怠慢?”
接着胡屠夫朝隔壁大叫,“丁老弟,教授来了,过来陪杯酒吃。”
很快,孟中高就被两个屠夫给架酒桌上去了。
厨房之中,胡家娘子埋怨道:“看你把先生给气的,都打家里来了,这要是传出去,多丢人!”
“我都没去学堂,怎么是我给气的?”
“那先生为什么生气?”
“这个孟中高虽然迂腐,但对自己的学生,还是不错的。看来是那两位御史,收拾了那帮同学,他觉得窝囊,以为我是故意不在现场给他长脸,所以来请我了。”
“请你?哪有用戒尺来请学生的?”
“太祖还用刀请刘伯温呢。”
胡家娘子惊异地看着胡排。
不过想想也是,儿子都没去上学,不该招惹这么大火气。
很快她就明白了,孟中高的确是来请儿子:“他毕竟是教授,你别再跟他捣乱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什么我跟他捣乱,分明是他不识抬举!
不过胡排还是冲她点了点头。
明日去学堂,看来是免不了啦。
即便他不买孟中高的账,这明朝的爹娘,也绝对不允许他在家里晃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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