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了这群蜜蜂,离了大道,进入道旁林地,行了约一炷香时间,转过一处抛荒的田园,只见树林之后,远远的山脚下,林木掩映中,有一处村落,此时晚炊之际,却并无人家烟火气,想是一个空置许久的庄园。遂打马过去,进入庄中,只见这庄园甚是幽静,房前屋后丛生的野草中,却植着许多桂花树。此时临近八月,日暮和暖,南风薰人,树头金黄的、玉白的花儿渐次新绽,发着淡淡幽香,秋意渐浓。

众人将马拴在庄中桂花树下。十数名随从女子结了伴,自去庄中各处巡视,看看有无民户。

焰霓裳指着一株桂花,拉着觥几仇走过去,站在桂花树下,道:“大酒鬼,这北地风光四季分明,此处桂花甫开,倘若晒来泡茶,新茶老泉,必是馨香盈口呢!”笑意吟吟,一面说,一面折了一枝初开的桂花,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低声吟道:“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神色间甚是惬意自适。

日暮霞光之中,但见她俏立于花树之下,颜面映了花色,花色衬了容颜,肤如凝脂,白发秀丽,容色艳美,芳华青春,恰是女儿大好颜色,觥几仇不由看得痴了,想她与己,于澜园共饮烈酒,携手接敌,次次险象环生之际,不离不弃,不禁心中一热,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哈哈一笑,随口接道:“人生能几欢笑,但相逢,尊酒莫相催。千古幕天席地,一春翠绕珠围。……正当此景!”

焰霓裳微微一笑,倾城回眸,浅吟道:“彩云回首暗高台。烟树渺吟怀。拚一醉留春,留春不住,醉里春归。……莫若此景!”

觥几仇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轻轻执了焰霓裳的手,道:“西楼半帘斜日,怪衔春,燕子却飞来。一枕青楼好梦,又教风雨惊回。”

焰霓裳甚是羞涩,低了头,将手轻轻抽回,轻声道:“大酒鬼,旁边还有人呢。”众女在旁见了,皆是掩口浅笑。

觥几仇登时惊觉,忙退后两步,讪讪一笑,讷讷无言。

此时,只听得嗡嗡声响,数只蜜蜂从花间飞了出来,绕着二人飞了一圈,然后在桂花树上打了几个旋,便向东南方飞去。

觥几仇见了,尴尬之态立消,哈哈一笑,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我们先去寻间大些的房子吧,呵呵。”众女子闻言,遂簇拥着焰霓裳进了庄中一处大屋。众人四处检视了一番,庄中住户似是早已逃光,房前屋后野草丛生,空空荡荡,唯余四壁。众人取出些干粮,去庄中井里装了些饮用水,随便吃了,众随从女子各自在厢房安睡。

觥几仇在堂屋中找了些遗存的家具窗扉,折断了,在堂屋地面做成篝火堆,二人就着屋中靠墙摆放的一张八仙桌,擦拭干净了,相对而坐。

觥几仇脸有忧色,对焰霓裳说道:“路人皆传言,鬼子兵猛攻邺城,咱们须得急速赶去,也不知小泠汐有没找到他表哥,如果这位叫冉闵的将军便是他表哥,只怕小泠汐与爷爷亦是在城中,此时安危与否,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说得是,大酒鬼,你也别担心,这邺城也不太远了,明日一早,咱们尽快赶去便是。……今夜咱们好好休息一晚,好么?”

“好罢。”觥几仇本是豁达之人,于事超然物外,但邺城在北宫重兵围困之下,势在必得,小泠汐等人存亡未知,实不由他不顾。

说话间,二人皆有些困意,遂就着桌沿,埋头睡去。

睡到中夜,二人分别就着桌沿,半睡半醒,朦胧中,忽耳边听得嗡嗡声响,一只大蜜蜂飞了进来,在二人头顶飞来飞去,绕着焰霓裳放在桌上的那枝桂花不断打转,然后停在这朵花上,在花苞上爬来爬去。

二人皆被蜜蜂嗡嗡的振翅声惊醒。

焰霓裳借着屋中篝火的光亮,凝神

看去,见这只蜜蜂身上黄黑相间,并不怕人,身形与家蜂无异,心念一动,对觥几仇说道:“大酒鬼,这蜜蜂好生奇怪,如附近无有民户,何来蜜蜂呢?”

觥几仇看着蜜蜂,若有所思,说道:“嗯,小丫头,你说得有道理,这蜜蜂显见是附近人家所养,现在已是夜深,反正睡不着,不如咱们便跟着这蜜蜂,瞧它飞向何处?如有民家,我等也好打听一下邺城目前的境况。”

“好,咱们跟着这蜂儿去瞧瞧。”焰霓裳听得觥几仇如此一说,当下掩不住好奇,跃跃欲动。

这蜜蜂在这支桂花蕾上爬了几步,伸腿在翅上划了划,双翅一振,飞离花蕾,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向屋外飞去。二人随之出了屋子,随在其后。那蜜蜂在二人眼前打了个转,双翅振动,如道烟丝一般,向东南方飞去。二人脚下御风,展开仙术功夫,紧随在后。

那蜜蜂在夜空里,径直飞行,其间又遇到数只蜜蜂,结了伴,飞飞停停,沿着山梁上杂草间的一条狭窄而长的小道,飞进了一个山谷。两人借着月色,随了蜂儿,御风飞行了约小半个时辰,顺着这条小道,追入这处山谷,只见月光如水,银辉一片,眼前豁然开朗,足有十数亩地大小,谷中满布桂花,处处是嫣红姹紫的花草,满谷暗香浮动。

二人步入谷中,山谷中有一处悬崖,向内凹入,天生成一个巨大的豁口,里面依着山壁盖了数间草屋,草屋旁安放着一列木制的蜂巢,约有十数个。其间正有一个人影在月光下收拾着蜂巢。一群群蜜蜂嗡嗡的闹着,围着那人影飞舞,将刚才那数只蜜蜂汇入其中。

草屋前伏着的两只大黄狗见了生人进来,汪汪叫着,奔上前来,作势欲扑。

“大黄、小黄,你们回来,别吓着客人啦!”那蜂巢前的人影转过身来,对着黄狗说道,话音未落,吱呀呀的一声,一间茅屋的柴扉推开,又出来一人,一手端着一盏灯火,一手拄着一根竹拐,颤巍巍的走到柴门前,微微笑道:“稀客稀客,请入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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