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谈先没有找到女儿,当天带着遗憾乘车回了上海。白光军、白光辉乘车回白家村。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特别快。过了正月十五,新年的气息渐渐淡去。村里打工的年轻人陆续离开村庄,去了遥远的地方。相比之下,热闹的村庄仿佛老人一样,一下子恢复往日的平静。过了年,白光军坐不住,一直想回云都,毕竟在家一天,就等于荒废一天的时间。没有钱挣的日子,对于白光军而言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与白光辉一样,都有一颗对未来有憧憬的心。白光英现在读高三,再有半年,——不,还有四个多月,她将面临这高考。这是她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她与二哥白光辉一样,要上大学,只有上了大学,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白光英给自己定了个小小的目标,——一定要考上云都大学。她为什么要考云都大学呢?白光辉不建议她上云都大学,最好在就近的师范大学读,将来可以当个老师。白光英不听他的,却有自己的主意。

而在这段时间里,白光辉无事可做,但又不能去白玉家。他一直为岑奇去白玉家的事而感到自责。有时他又做一个假设,如果白玉真的是岑谈先的女儿,那么结果会怎么样呢?这是喜剧还是悲剧?白光辉不知道,但是他清楚或者能猜到的一件事便是此刻的白玉一定很苦恼。谁都不想在某一天面对一件不想看到的事实——把自己养大的父母不是亲生的父母,这种心理落差太大了。想到这些,白光辉觉得心里憋得慌,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想对白玉说明白,其实这不是他初衷,更不愿意面对这种事情,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解释便有些苍白无力。

白光辉自言自语地说:“白玉,我白光辉不是故意的。”

寒假结束了,白光辉收拾行李,准备回学校。这几天他觉得寒假的日子太过漫长,恨不得马上回到学校。一大早,白光辉吃过早饭,提着行李箱离开家门。离开白家村,白光辉坐上去往县城的汽车。他知道这时候离开这里,再回来时要等到暑假了。

到了蛇山火车站,刚要检票时候,白光辉遇见白玉。她和他一样,也是提着行李箱子的,可是见到他时,视若无睹,甚至带着一丝怨恨的眼神看他。白光辉不敢看她,低着头过了安检,然后匆匆地去了候车站台。一会白玉也到了站台,站在那等火车进站。白光辉看着她,而她却看着远方。

一会火车进站,白玉上了火车,白光辉也上了火车。他们在同一节车厢里,彼此离得比较近。白玉的座位靠在窗口,白光辉的座位靠在过道边,他们能看到彼此的脸。白玉望着窗外,却并不看他。白光辉心里有些难受,但是这难受的感觉难道只是因为自责吗?好像是,但好像又不是。他是在可怜白玉的身世吗?反正面对这次事情,白光辉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他见到白玉的眼神,她是带着恨意看他的。

火车离开了,在原野上像脱缰的野马奔驰。

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停下,一会下去很多人,一会又上来很多人。白光辉身边是空座位,这时有个年轻人坐在他身边。那人有些胖,里面穿着西装,外面套着长款的羽绒大衣。他戴着礼帽,配上墨镜,住着拐杖,怎么看有点像外国华侨。白光辉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着书。对他而言,白玉不理他,他也不敢主动和她搭话,只能靠看书消磨时间。那人碰了碰白光辉,“兄弟,你看我怎么样?”

白光辉没搭理他,继续看书。

那人伸出手腕,指着手表,“我这块表新买的,漂亮不?”

白光辉随口说一句,“不错。”

“既然不错,我就把这表卖给你。”那人跟白光辉套近乎。

白光辉不借他话茬,低头继续看书。

那人见白光辉这副不爱搭理他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人不经逗,我跟你开玩笑的。白兄,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提到“白兄”二字,白光辉觉得奇怪,转头看他,但没认出来。那人摘下墨镜,表示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是柳文,你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

真是柳文。

白光辉吃惊地看他,“瞧你这身打扮怎么就像归国华侨似的?你不是戴眼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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