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吾爱,我们从此永为陌路了吗?
仿佛还是那天,他在大草原上第一次见到她,她御马腾空,从他头顶上方跃了过去,飞扬的长发和火一般的裙裾划过他眼底……
仿佛还是那天,在燕国中都的地牢,她的小脸浴在月光里,肌肤晶莹,眼含灵波,嫣红小巧的唇如盛开的玫瑰……
仿佛还是那天,他回到旌善坊的外宅,一进屋就脱掉全身衣物,一头钻进被窝,窗外寒风呼啸,而紧紧相拥的两人却像两团火焰,疯狂地颠鸾倒凤……
无数的往事如滔天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无边无际的痛苦折磨着他,撕扯着他,让他五脏六腑都似绞在了一起……
灵儿……灵儿……
我一直爱着你,从未改变,可我一直以为你是仇人的女儿!以为是你母亲为了夺宠害死了我母后!
剧烈的痛悔化作一股血气从咽喉处直往上涌,赫兰盛捂住嘴咳嗽,鲜血淅淅沥沥地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胸前衣襟。
“阿盛!”耳边传来俞秀娥心痛焦急的呼喊,又听她厉声责骂徒弟,“你给他吃啥了?为何他吐血了!”
年少的徒弟瑟瑟缩缩地道:“独……独叶草……”
“秀娥姐!”赫兰盛被咽喉里的血气呛得伏在案上直咳嗽,却摆手止住了俞秀娥训斥徒弟,“咳、咳、咳……是我要尝的……别、别责怪他……”
俞秀娥赶过来扶住赫兰盛,指尖按在他的腕脉上:“独叶草乃是大热之物,会加快血气流动,不可在大悲之时服用,否则血气大盛!你方才心中大悲,再服下此等燥热之药,故而吐血!”
说着转头对徒弟道:“记住了?”
“记住了,师傅!独叶草,性热,加快血气流动,不可在大悲之时服用……”徒弟低垂头颈,认认真真地道。
“咳、咳、咳……”赫兰盛从案上直起身来,“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秀娥姐不要再怪他了……”
“唉……你舍不得灵儿走啊……”俞秀娥从袖中取出一张丝帕为赫兰盛擦干净下颌的血迹,“要送她吗?我带你去。”
赫兰盛摇摇头,沉默地转过头去,倾听她离去的脚步声,远处的马嘶声,近处的枯叶被秋风吹落、摩擦地面的飒飒声响。
许久,许久,他像凝固的雕像般一动不动,线条分明的侧颜笼在晨光里,如最精致的玉雕,却悲伤得仿佛正在一点点融化。
灵儿……我的灵儿……
万里飞霜,千林落木,又是一年秋草萋萋的季节。
竹篱茅舍,临水人家,岸边酒旗摇风,远处烟村错落,这一路行来,当真是秋高气爽,风景宜人。
然而,岸边土路上策马疾行的两人,却无心观赏这如画的秋景,只是不断地挥鞭驱赶坐骑:“驾、驾、驾……”
掠过疏林缓坡,杨柳依依,一带粉墙黛瓦的庄园映入眼帘,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站在庄园大门外伸颈张望,神色焦灼。
烟尘滚滚中,两匹骏马几乎冲至管家面前才勒住坐骑。
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率先跃下马背,然后将另一匹骏马上的女子扶了下来。
管家见那女子身材瘦小,眉目清秀,约摸有四十多岁,神情激动起来,跨前两步:“请问是俞神医吗?”
俞秀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微然一笑:“正是在下。”
管家舒了一口气:“得知俞神医今日到,老爷特命我在此等候!俞神医快请进!这位是……”
管家目光落在俞秀娥身后背着药箱的高个男子。
那男子穿一袭玄青色圆领长袍,身形高峻挺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优雅,然而,当他抬头看过来,管家着实吃了一惊。
只见他肤色极白,犹如美玉,可是,他左眼被眼罩遮住,只露出一只形状俊秀的右眼。
如此俊美的男子,竟是个独眼龙!
俞秀娥淡然一笑:“他是我的徒弟,你叫他盛公子即可。”
管家知道俞秀娥收养了一些穷人家的孤儿做弟子,但眼前这位独眼公子气度不凡,一点都不像平民子弟,当下也不敢多问,殷勤笑道:“俞神医,盛公子,快请!”
管家带着俞秀娥和赫兰盛进了庄园,绕过前厅,穿过廊道,刚走到通向内宅的彩石甬道,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迎了出来,浑厚的声音里透着激动:“俞神医,你可到了!”
俞秀娥连忙施礼:“萧大帅!”
萧方智也赶紧拱手还礼:“不必多礼,快请!”
这时他注意到俞秀娥身后背着药箱的赫兰盛,脸色略微一沉。
赫兰盛那只独眼也模糊地看见了一个高大雄健的身影,猜想必是灵儿的夫婿萧方智,拱手施了一礼:“大帅!”
萧方智未理睬他,转回目光看着俞秀娥:“他眼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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