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还不快去追他!快去啊!”赫兰盛忽然嘶哑地喊道,扬起凝云散霭的袍袖,冰雕般毫无表情的脸上蓦地露出悲伤而又激动的神情,“折一根树枝给我,要又长又直的,我自己能回去!”

“好,好!”思灵忙“咔”地折了一根树枝扔过去,“盛哥哥,接好了!”

她扔得十分有准头,而他听声辨位,点足跃起,衣袂飘飘间,准确无误地接住了树枝,优美的薄唇边浮起一抹悲凉的笑意。

“盛哥哥,你左边两步远就是山路边缘,千万小心!我走了!”思灵一边喊着一边沿着山道追了下去,身穿玄色劲装的娇小身影轻捷地消失。

“夫君!夫君!别走!别离开我!”

萧方智在山路拐弯处站住,转过身,见爱妻犹如一只小小灵狐般纵跃着追上来,娇美妩媚的小脸仿佛三月枝头的桃花,在奔跑中向他嫣然绽放。

萧方智大张双臂,思灵在离他一丈地时点足掠来,飞鸟投怀般径直扑入他宽厚坚实的怀抱:“夫君”

高大伟岸的他将她整个抱进了怀里,深邃的黑眸中有一层水雾缓缓漫开,俯身环住她的双肩,将脸深埋她的秀发:“灵儿!我的灵儿!”

“我跟你走,夫君!”思灵在他怀里仰起小脸,星眸含泪,娇腮如玉,美艳动人,“我们有过誓言恩结白发,不离不弃,至死方休!”

萧方智捧起爱妻面庞,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带鹰钩的高鼻触碰着她的小翘鼻,唇贴着她的唇:“灵儿,今生今世得你为妻,是我最大的福分!千载功名,泼天富贵,都比不上有你相伴,你明白吗?”

思灵用力点头,笑靥甜美:“我当然知道!”

萧方智朝山道那边看了一眼:“你果然不管他了?”

思灵头都不回,心里说:盛哥哥纵有千般不是,但他是一个坚韧不拔、不轻易认输的大丈夫,他没有我也能行的。

嘴上却淡淡笑道:“我折了树枝给他,这条路我也带他走过,他应该自己能回去。”

说罢挽着夫君往药王庄走去。

在他们身后的山道上,赫兰盛手拄树枝久久站着,任凭山风吹拂他月白色的丝袍和墨缎般的长发,高挺秀伟的身姿犹如寒水中的皓月,苍茫而又孤寂。

思灵和萧方智回到药王庄,萧方智先前已经来过,庄上的人说思灵去狮子峰看外公,萧方智便寄下坐骑和行囊,去庄外的山路上等候。

听说萧方智还未见过俞秀娥,思灵便带夫君来到正堂。

俞秀娥正在给几位患者诊脉。

俞秀娥坐在最上首一张乌木长案之后,一位病人正坐在案前椅中,将手搁在青瓷脉枕上,俞秀娥三指摁在病人手腕,凝神听脉。

堂中沿墙摆放两溜乌木椅子,椅中坐着其他候诊的病患和家属。

堂中极安静,思灵和夫君走进来后,不由放轻了脚步,默默坐到最末两张椅子里等候。

思灵刚挨到座椅,正低头写药方的俞秀娥突然抬起头:“灵儿,你回来了?”

思灵忙站起身,握着夫君的手正要介绍。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阿盛呢?”俞秀娥蹙起了眉头。

思灵一怔:“他……还在谷外的山路上……”

“你为何把他丢在山路上?他眼睛看不见,摔下山道怎么办?”俞秀娥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将毛笔扔到一边,从长案后径自冲了出来,“他在哪条山路上?”

一边说着一边叫了一个男徒弟跟她走。

“刚……刚过桃花溪……”思灵结结巴巴答道,又指了指夫君,“这是我夫君……”

“哦,我已知晓,门房告诉我了。”俞秀娥匆匆瞥了萧方智一眼,赞道,“萧大帅果然是人中豪杰,晚些再给大帅接风,我先去寻阿盛!”

说罢急如风火地奔出去了。

暮色苍茫时,俞秀娥带回了赫兰盛。

晚上,俞秀娥命庄上仆役治了一桌酒菜招待思灵夫妇。

往常俞秀娥也和思灵、赫兰盛一起用过膳,每次都是俞秀娥坐上首,思灵和盛哥哥坐在一起。

今次,自然是思灵夫妇坐在一处。

俞秀娥见状便让赫兰盛挨着她坐:“阿盛坐这里。”她亲手扶赫兰盛坐在她身边。

席间,俞秀娥问起萧方智的情况:“如今新君登基,朝廷应该离不开你吧?”

“我已经辞官了。有道是,铁打的官位,流水的人。哪有离不开我的?我走了,朝中自有新兴势力崛起。”萧方智淡然一笑,执起银筷,夹了一筷肉丝炒蘑菇,放进思灵碗里。

俞秀娥点点头,眼中浮起钦佩之色:“话虽如此,但多数人都会恋栈不去。大帅能够急流勇退,实为明智之举。”

“萧某情长志短,留恋妻子,终不愿亢龙有悔,宁愿及时抽身,与爱妻寄情山水间。”说到这里,萧方智轻轻握住思灵的小手,烛光下,思灵亦在看他,无尽相知,无限深情,都在四目交融间流转不息。

俞秀娥举起酒杯,羡慕不已,朗声道:“哎,大帅说得好啊,万世功名都是虚的,得一知己相伴此生,才是最幸福的!”

说罢举杯与思灵夫妇同饮而尽。

放下酒杯,俞秀娥往赫兰盛的碗里又舀了一勺豆腐羹,柔声在他耳畔道:“这是鲫鱼汁炖的豆腐羹,你尝尝。”

又把那小碗推到他左手边:“我给你盛在另一只碗里。”

思灵默默看着,说道:“秀姨,夫君在兰陵县乡下置了庄园,我准备跟夫君回家。盛哥哥他……”

“他要跟你们一起走?”俞秀娥手一颤,勺子差点掉到桌上,紧张地盯着思灵。

思灵眨了眨眼睛:“夫君不想让他跟我们走,但我不知道把盛哥哥送到哪里去,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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