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灵对那仆妇说道:“既然你们皇上让你照顾他,那就拜托你了。我就住在旁边军帐,若宁大帅醒来或者伤势有变,烦你过来叫我一声。”
说罢又看了赫兰盛一眼,站起身,叹息而去。
“灵儿……”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哽咽的痛楚呼唤。
思灵回过头,见赫兰盛半睁着眼睛,那双宝石般深邃迷人的眼瞳,因高烧而迷离恍惚,他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要触摸她,神情悲怆至极,“别走……别……走……”
一滴泪水从他弧度优美的眼睫下滑落,在烛光里闪着晶莹的光泽。
思灵一下子就心软了,迟疑片刻,蹙起秀气的柳叶眉,对那妇人道:“你先去歇着,我来看护他,后半夜你来替我。”
那妇人有些诧异,倒也没有多问,默然退到一边。
思灵走到赫兰盛床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不走了,盛哥哥,你安心养着。”
说罢取过用凉水浸湿的巾帕,坐在他床边的毡毯上,为他敷在额头降烧。
赫兰盛这才慢慢闭上眼睛,痛楚地呻银,发出含糊的低语:“他认出我了……他知道我是他儿子,却还让人围攻我……”
思灵轻抚他的脸颊,伏在他耳畔轻声说道:“盛哥哥,是你父皇把你接到这间单独的军帐中疗伤,也是你父皇派了侍女来照顾你。他八年前就猜到宁成器是你,却没有派人到晋国来索要你……他还是爱你的,但你引晋国兵马攻打自己母国,你父皇若是认你,必定不能饶你……”
泪水从他紧闭的浓长睫毛下滑落,他轻颤着苍白干裂的唇,浑身发抖:“我不要他假惺惺地照顾我……他赐毒酒害死了我母后……我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和妖妇……”
思灵听他说“妖妇”,知道是说自己母亲,她蹙眉站起身,本想走开不管他。
回头见他在被褥下剧烈颤抖,大口地喘息,半闭着眼睛痛苦地辗转呻银。
思灵实在不忍,又走了回来,俯身搂住他:“盛哥哥,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养好伤……”
第二天,赫兰盛又烧了一整天,一直半昏半醒地躺在床榻。
赫兰墨派人把思灵叫去,告诉思灵,他已经探到晋帝驻跸处,派了使者过去,现在等着晋帝的答复。
直到第四天,赫兰盛才稍稍退烧,思灵从自己住的军帐过来看他,仆妇正坐在床边喂他喝粥。
赫兰盛背靠枕头半躺半坐着,身体仍然极其虚弱,只吃了几口就气喘吁吁,摇头不肯吃了。
思灵走上前接过粥碗:“我来吧。”
赫兰盛见是她喂自己,坚持着又吃了几口,仅仅是吃这半碗粥,他已经累得脸色惨白,接连地喘息,额头和鼻翼布满冷汗。
思灵见他如此,心中亦是难过,忙扶他躺下休息,为他掖好被褥。
这时一名狼卫走入军帐,告知思灵,赫兰墨找她。
思灵来到赫兰墨的御帐,赫兰墨靠在御座里,沉沉开口:“晋国派来了使者,你们皇帝答允撤回蔚州等四州之地的兵马,条件是要朕把你、还有那群太监,以及之前俘虏的一些晋国将士,毫发无损地送回晋国。”
思灵怔了一下:“吾皇他……他没有提到盛哥哥吗?”
“半个字也没提到宁成器。”赫兰墨冷笑望着思灵,眼底有嘲讽的冷光浮动。
思灵直视赫兰墨:“如果盛哥哥留在你这里,你会如何处置他?”
“如何处置他?一旦被人认出来他就是阿盛,朕只能以叛国之罪处决他,将他枭首示众!”赫兰墨毫不犹豫地回答,沧桑冷峻的眉目间满是残酷之色。
思灵眼中浮起一抹哀悯,用力眨眼忍下泪水:“那还是我把他带回晋国吧。”
赫兰墨不动声色地凝视她片刻,缓缓道:“你愿意带他一起走,朕自然不会为难你。朕已经和晋帝讲好了,只要蔚州等地传来晋国撤军的消息,朕便将你和其余俘虏全部送过去。”
又过了些日,赫兰墨陆续收到蔚州等地的晋军撤退的消息,他派遣使者与晋国小皇帝约好了释放俘虏的日期和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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