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皱眉不语,摆弄着紫檀木灵芝纹案上的赤金小走龙摆件。
赫兰盛偷窥小皇帝的表情,悄悄给褚全忠使了个眼色。
褚全忠会意,眼珠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陛下,今日奴婢奉你之命去看望雍王……”
“哦?他怎样了?”小皇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褚全忠幸灾乐祸地道:“雍王已经病得不轻,咳出的痰中都带血了。”
“真是报应不爽啊!”小皇帝得意地笑道。
褚全忠接着又道:“奴婢在殿外听见雍王的小太监们商议说,太医不肯来治,不如去找郗昶想办法,郗昶过去就曾拿了雍王不少好处。想来他们还不知道郗昶已经锒铛入狱了呢……”
“什么?”小皇帝脸色一变,抓起案上的赤金小走龙摆件,掷在雕刻瑞兽的澄金地砖上。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小皇帝深恶痛绝的怒骂:“原来二舅早就和雍王勾结!难怪父皇和母后当初都想废了我,改立雍王!肯定是二舅在父皇面前说了我不少坏话!此人绝不可饶!”
小皇帝双目怒火腾腾,咬牙切齿对赫兰盛道:“你暗中知会殷相,三法司复审时一定要把郗昺和郗昶都判处斩刑!”
赫兰盛笑起来,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俊美无俦:“陛下放心,这二人谋反罪证确凿,就算三法司想为他们脱罪也无计可施。不过,为防万一,末将会跟殷相打声招呼。三法司中除了刑部尚书是郗太傅的人,另外两个都是殷相的人。”
数日后,审判结果出来了,郗昺和郗昶两兄弟判处斩立决,府邸查抄,女眷通通没入掖庭诏狱。
而郗元载因年事已高,且又是先帝遗诏中的顾命大臣,皇帝特加宽赦,判处流放越州。
万里飞霜,千林落木,苍然暮色笼罩着连绵天际的衰草,夕阳斜晖里,万点寒鸦凄厉鸣叫着掠过。
京城外东南官道上,一位白发萧萧的老者,正在蹒跚而行,一身褐色囚衣在秋风里瑟瑟飘摆,洒满胸口的银髯多日未打理,乱蓬蓬的,沾满残渣污渍。
他身后走着两名差役,每人手里拿一条皮鞭,但凡老者行走稍慢,便挥鞭催促:“还不快走!”
这位老人正是郗元载,临行前,两名差役收受了赫兰盛的重金贿赂,让他们在路上虐待郗元载,务必让郗元载死在途中。
新君登基才一年,这位先帝遗诏中的顾命大臣就因两个儿子招权纳贿、意图谋反,被判处流放,沦落到如此境地。
眼看天色向晚,两名差役一边用皮鞭抽打郗元载的大腿,一边厉声呵斥:“走快些,天黑前需翻过这座山方才有驿站可住!”
郗元载已被抽打得长裤破碎,双腿一片鲜血淋漓,踉跄两步,扶住山道边一棵大柏树,摇晃着跌坐在树下。
“你这老头还不快走!”两名差役气急败坏,挥起皮鞭又欲抽过去,忽然,山谷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两名差役回头望去,只见山道另一边转出来十几骑蒙面汉子,挥舞长枪大刀,径直向这边冲来。
两名差役骇然大惊,一面大喝:“你等是何人?”一面掏出朝廷专门配给的手弩朝骑士们射击。
顷刻间,数支劲矢如飞火流星般破空而去,接着是一串“钉、钉、钉……”的急响,疾射而去的箭矢竟全数被骑士们挥舞刀剑拨挡开去。
两名差役目瞪口呆,眼看骑士们越来越近,只得弃了手弩,“锵”地拔出亮晃晃的佩刀,嘶声大吼着:“我等是朝廷衙役,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
一名差役话未喊完,一骑快马已经凌空跃来,马上骑士信手一挥,暮色中闪过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差役半边肩膀连着脑袋已被斩落,鲜血喷溅一尺多高,将坐在树下的郗元载胸口胡须都溅上了血点。
另一名差役吓得双腿发抖,手里佩刀“铛”地落地,掉头就跑。
刚跑了没两步,身后劲风袭来,正在奔跑中的差役整个人猛地定住,惊恐地低头看时,一截淌血的枪尖正从自己胸口穿出。
差役浑身的力气都在顷刻间被抽空,大睁着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骑士中为首的那个小个子,翻下马背,奔至郗元载面前跪下,撕下蒙面的布巾,声音娇脆犹如珠玉撞击:“太傅,你受苦了!”
郗元载定定望着面前花娇月媚的脸庞,染满风霜的须髯微微颤抖:“你是……”
“妾乃是荆襄大都督萧方智的夫人!当年曾为夫君受冤之事拜访过太傅!”思灵美眸中盈满泪水,“夫君月前收到女儿萧岚岚的传信,说郗氏一门遭了大难,太傅二子以谋反罪被判处斩刑,太傅被判流放,满门女眷没入掖庭。”
萧方智平定义成王叛乱后,被任命为襄州、郢州、荆州等五个州的大都督,因为这五个州中以襄州和荆州最大,因此又被称为“荆襄大都督”。
“老朽自身难保,未能救下萧都督之女……”郗元载老泪纵横,长长的银须凄怆地在风中飘着。
思灵抓住郗元载的手:“太傅不必愧疚,妾身此来,除了救太傅,还要为夫君救岚岚。夫君身为五州大都督,不能擅离职守,未能亲自来接太傅,特遣妾前来。太傅,你跟这位徐猛将军先回襄州,夫君在那里等你。我还要去救岚岚。”
思灵说着把徐猛叫上前,引见给郗元载。
郗元载望着两名差役的尸身,发愁道:“可是……我是朝廷犯人,你们杀了差役劫走我,若朝廷查起来,岂不连累萧大都督。”
思灵轻蔑地看向两名差役血淋淋的尸身:“夫君派我来时说了,若差役厚待太傅,则留他们性命。若差役虐待太傅,那么他们必定收受了奸党的贿赂,便可杀之。
刚才妾埋伏在那边山林,见这二人鞭打太傅,着实可恶!想来他们收受不少贿赂,朝廷若查起来,他们受贿之事岂不是要暴露。
贿赂他们的人定是朝中要员,否则谁有这个胆,皇上都对太傅特加宽赦,竟还要取太傅性命?我料此人必不敢彻查!
何况,就算朝廷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妾等会就把这两人的尸身扔到那边悬崖下,再把这里的打斗痕迹一并抹去。看他们如何查!”
思灵一番解说,声音清脆亮丽,神情英秀飒爽,当真有松竹之清气,云梅之风姿,令郗太傅好生敬慕,颤巍巍地扶着树干站起身,欲向思灵施礼:“多谢萧都督和萧夫人!”
思灵忙一把扶住他:“太傅切莫行此大礼,你对我夫君有再造之恩。当年萧家蒙难时,你坚持让郗二公子迎娶岚岚,在萧府抄家之前接走了岚岚。后来夫君流放途中,多亏你打点差役,托他们一路照顾我夫君。你又给播州刺史写书信,让他庇护我夫君。我夫妇不知如何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日后你就在我夫君辖地养老吧!”
郗元载又是感动又是悲伤,一时间老泪滂沱:“萧夫人,岚岚已没入掖庭,你要怎么救她?你可千万不要铤而走险!”
思灵粲然一笑,明媚的笑容仿佛宝石迸发出晶莹明澈的光辉:“太傅放心,我自有分寸!”
然而,郗元载和思灵都未料到萧岚岚并没有进掖庭。
郗府抄家那天,是赫兰盛率领左羽林军去的。
萧岚岚和萧府其她女眷都被绳索绑了,押跪在庭院里。
可是,萧府抄完后,萧岚岚却被赫兰盛悄悄拉到一边,塞进了一辆马车。
猜猜萧岚岚被带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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