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段时间由于阿紫从天而降,侯府各处院落都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阿紫最喜欢呆的木樨小院,几乎相当于内外翻新了一遍。梅心心力交瘁,哪有功夫挤出时间迎合妹妹幼稚心思,于是矛盾越演越烈。
对此重华也懒得开导,小侯子离开侯府后,她百无聊赖,经常无所事事发呆,正好拿她们姊妹俩的冲突打趣。
忽然停下拿瓜子壳飞飞剑的幼稚行径,阿紫侧目凝视。身边那个论年纪给自己当玄孙女都差了几百上千年的丫头,闲散至极静静发呆,只是有一个浑身精赤的虚化小儿,于她左右眼瞳之间跳来窜去。
阿紫看了一会,打消了捉弄那个小人儿的心思,翻白眼酸气道:“又让我碰上一个发呆都会境界暴涨的主儿!阿紫替天下勤勤恳恳修炼的武夫抱不平呐!”
小侯爷封星羽上任征南大将军第七天,这一日养阳城南面郊林出现小股木突兵卒,恰逢封星羽于城墙上练刀,自然率先发现那些个鬼头鬼脑远在三四箭距离之外的探路兵卒。
城墙上守望的士兵立即来报,他们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神色,这些日子南华军没有统帅,诸位军官将领不敢擅自发令,以至于城墙碉楼上的兵士每每禀报敌兵踪迹之后,却无法得到出城迎头痛击的旨令,十分憋屈。
以至于木突贼兵越发胆大,如今光天化日便敢现身窥视,还朝城池方向狠吐唾沫。
封星羽就要下令,遣轻骑打杀了那股探路的贼兵。目光忽然扫过远处林海,在地势平坦的林木深处,有数十道炊烟笔直升空。封星羽微微眯起眼,然后若无其事继续练刀。
原本期待一场酣畅厮杀的守城护卫愣在当场
,最后几个同僚悻悻离去。
他们不敢当面说什么,但是替了班之后,都到城中士兵常聚的小酒馆,狠狠喝了一顿酒。喝高了之后便口无遮拦,将亲眼所见之事倾倒而出。对于小侯爷没有下令出城剿杀木突兵众,小酒馆里这些南华军直属士兵们群情激愤,老一辈的老兵叹息神华侯虎父犬子,年轻少壮的干脆破口大骂,骂这封家小子是窝囊废是胆小鬼。
傍晚时分,小酒馆聚集了近百人,有些挤不进酒馆,于是踮起脚尖竖起耳朵,也跟着一惊一乍激动愤慨。
从内城驶出一队精骑,约莫五十人,人人披挂甲胄,手持长枪,腰系劲弩单刀。为首一人头顶黄缨铁盔,在疾驰中拉开一道淡淡的黄光,竟是一名身负品阶的军中都尉。
披甲骑队来到那处人群聚集的市井酒摊,无需为首都尉下令,五十骑动作沉稳地缓缓散开,将卖酒酒摊位和众饮客围裹圈内。
小酒馆内多是行伍之人,骚乱极短,刹那间闹哄哄的人群便静谧下来。此间不知怎麽走漏了消息,以致引来军营责讨。
几个从城墙上轮班退替下来的兵士自个儿走出小酒馆,人人脸上俱是慷慨赴义的神色。
为首的骑军都尉马鞭向站成一排的几人一点,冷冷道:“就是你们几个领头撒播流言的?”
酒肆前人多势众,他们与马背上的骑军同为南华军,若是奋起反抗,未必不能拼个鱼死网破。但是封家历代治军有方,有战死沙场的兵,绝无抗令叛变的卒。是以众人尽管心中不服,却无抗捕的念头。
出头的五人也不怯场,硬气道:“好汉做事好汉当!话是我们说的,祸是我们闯的,他们不过是凑得近些,跟他们无干!”
头顶黄缨铁盔的军官嘴角一咧,“哟胆倒是挺肥!看你们这身甲服,是城墙上喝风的吧。怎么喝凉风也能喝出怨气、火气来呀?”
军官拍了拍腰间的南华刀,又朝五人之外的陪闲众伙戏谑道:“你们是觉得脖子比这刀硬,要呆着看戏呀?还是留着脑袋滚蛋回营睡觉呀?”
说话之人目光冰冷,可没半分玩笑成分。
此间大多数人酒气散去二三分,胆气便少了七八分,原本就存心扯淡凑热闹,谁乐意在自家地盘喝酒把命喝没了。得了长官赦令,自然一哄而散。少数热血激奋的,见众人退散,失势之后立场也就不那么坚定了。一时犹豫,已然被交情好的袍泽或伍长拉离了是非之地。
身兼守城护卫之职的几个男子心知罪责难逃,此时反而有一股视死如归的释然,其中一人越众而出,凛然道:“南华军中可没有限制军人交班后喝酒发牢骚的军规,还是长官在城中闷得太久,没有木突贼子可杀,刀枪生了锈,拿我们几个兵丁凑军功?”
都尉黄节真哈哈大笑,目光中有赞赏的成分,道:“胆子倒是真不小。行了!你也别企图混淆事实了,我们来之前就掌握谍报,你们几个在酒肆里的一言一句都落了本子,没得狡辩。不过这事我还是觉得值得来一趟,就为问一句话,不是用都尉的身份,而是以南华军同僚的身份。
你们真被木突贼子收买,在这动摇军心?还是那位大将军果真见到几股木突哨兵却不敢出战?你们只管说,不必理会我如何判断!”
五名城墙守卫没有半个眼神交流的动作,齐声道:“对南华军军魂发誓,一字不假!”
黄节真脸色难看,举起一只手握拳。
手臂良久方才落下,却是以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黄节真下令道:“城防守卫贺方、金楼疆、梁春令、梁春时、李聪光五人,酗酒闹事败坏军容,各打五十鞭,关入军牢十日!”
五人一脸诧异,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五十鞭不说,军牢禁闭十日,与其说是惩戒,其实更是庇护。
黄节真调转马首返回,脸上的衰败神情愈加加深,身后传来马鞭破空的锐利声响和着落之后闷闷的打击声,他双手使劲揉了揉自己脸庞。如此轻罚几人,无疑从侧面证实了“谣言”。
新上任的堂堂征南大将军,南阳侯封惠武的孙子,神华侯封顼的儿子,面对城外的小股贼兵,竟然不敢应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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