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间,少男少女们不为所动,认真地练习着剑招,力求每一式都达到标准,脚下步法、手上剑法、身形姿势不敢出错分毫。
这种练习看似简单,实则对体力、心神消耗极大,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支持不住,剑招也出现了偏差,武师见出错的人愈来愈多,问过了场边端坐的叶无决,给了少辈弟子们一刻钟休息时间。
见小雨不停,凉风又起,本就身体孱弱的叶夫人紧了紧衣裳,心疼地望着场中弟子对夫君道:“这风雨下个不停,婷儿和问居早上都没填衣裳,着凉了生起病来怎么办?”
叶淮将妻子从窗边拉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父亲大人对婷儿疼得很,他老人家到场的时候有哪个武师弟子敢教婷儿练剑,都早早的给她放假玩去了,至于问居,问居这小子结实的很,更不用担心了。”
被夫妻二人忽略的叶沧走到窗边,看向了演武场,正是休息时间,弟子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木剑,围在老祖叶无决身边,听老人家讲纵横天下的那些故事,只有自己的儿子叶剑然在人群外,向负责教习的武师弟子请教着剑术上的问题,看的叶沧一阵欣慰,嘴角也有了些笑意。
在人群中扫了好几遍,叶沧确认弟子中少了一个,向大哥传音道:“问居刚刚还在弟子队列里,这会儿又不见了。”
“要是不在练剑的时候偷开小差,他就不叫叶问居了,八成又在哪个角落看蚂蚁或者喂鱼去了。”叶淮不以为然,抱着自己的夫人头也不抬的回道。
“我去找找看。”不等叶淮回答,叶沧转身下了阁楼,将这里留给了搂抱着的夫妇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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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子莫若父,偷跑出演武场的叶问居正抱着木剑,蹲在一座小池塘前,认认真真的看鱼。
风雨交加,池中的鱼儿大多都挤在几株浮萍下瑟瑟发抖,只有一尾锦鲤不畏寒冷,大摇大摆的在池塘中游荡,衣衫单薄的叶问居就看着这尾鲤鱼入了神。
“天天不是看蚂蚁就是看鱼,你都多大了?”二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醒了出神的叶问居。
“爷爷每天也来这喂鱼,我十四了怎么不能看了。”叶问居答道,收罢起身跺了跺脚,晃掉了身上留下的雨水。
叶沧手中拿了把油纸伞,对着侄子递了过来,他有内力护身,雨水不能近身,叶问居也不知道在这蹲了多久,身上的衣物已经湿透了。
“不用了二叔,我不冷。”叶问居摆着手拒绝了叶沧的伞,小跑着从他身边经过,准备溜回到演武场上去,二叔能发现自己跑了,不喜欢自己的爷爷肯定也能发现,到时候免不了又是罚跪几个时辰,妹妹哭着替自己求饶也没用,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少跪一会儿。
“看剑。”叶沧笑了下,在叶问居经过身边的时候突然出声,手中伞以叶家剑法中的“仙人指路”直刺叶问居后心。
这一剑来的突然,叶沧又擅于反手剑,如此近的距离,便是江湖上的一些二流剑客猝不及防之下也会中招。
伞未临身,叶问居已经将木剑斜插在地上,身子一歪倒在了原地,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这一剑。
叶沧见一招不中,人随伞至跟上了一招专攻下方的“青龙出水”,纸伞自上而下,对着趴倒在地的叶问居扫了过去。
眼见“青龙出水”快要击中,叶沧心中突然一惊,眼角瞟到一抹剑光正冲着自己的空门刺来,“青龙出水”发力时双脚都要紧贴地面提供发力,整个下半身空门大开,刺来的这一剑正抓住了自己出招的时机,在剑招已出无法躲避的的时候袭来。
换做其他的叶家弟子,指一下多半就要中招,但叶沧不同,丢开油纸伞,叶沧运起内功,左手探到腰间拔剑,一招“反青龙出水”,自下而上的撩出,险而又险的在剑光临体前招架住了这一剑。
没有想象中的金铁交击声,叶沧入手就感觉到了不对,袭击自己的不过是一把叶家弟子练习时用的木剑,被内力加持下的宝剑一招直接砍成了两截。
叶沧没好气的归剑入鞘,看向让自己出洋相的人,而罪魁祸首的叶问居已经撑着油纸伞,站在几步之外笑个不停。
“你小子啊,都敢戏弄我了。”叶沧一步踏出,用叶问居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在他头上“砰”“砰”“砰”连敲了三下,郁闷的道:“说说看,叶家剑法你看破几招了?”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要打傻了。”叶问居捂着被敲打的地方求饶道。
叶沧又扬起了拳头,恶狠狠的威胁道:“还不回答我,是不是还想被打?”
看了一眼二叔沙包大的拳头,叶问居老老实实的用手比了个“三”。
叶沧眼皮一跳,惊讶的问道:“叶家剑法你已经看穿了十三招?”
“三十招,”叶问居小声的补充道:“前三十招,后六招还看不太懂。”
叶沧哑然无语,叔侄二人一大一小并排蹲在屋檐下,默默的听着愈来愈大的雨敲击在房瓦上,水缸里,池塘上发出各种各样清脆的声音,叶问居看着池塘中依然无所畏惧的锦鲤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消化了叶问居带给自己的刺激,叶沧问道:“你有这看穿剑招的本事,其他人知道吗?”
感到有些寒意的叶问居抱着双膝,摇头道:“父亲是叶家家主,平时不怎么管我,母亲不喜欢我练剑,爷爷看不上我说我是叶家的败笔,问婷很崇拜我,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好像也不能给她做什么榜样,剑然经常问我请教各种问题,但是很多我回答不上来......”
叶沧默默的听着,脱下了外衣为侄子披上,等叶问居一口气讲了许多,才开口问道:
“你觉得叶家很闷吗?”
“不啊,叶家有母亲和妹妹,有二叔你们这些亲人,怎么会闷呢。”叶问居想了下,挠了挠头道:“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叶家太小了。”
叶沧知道侄子说的小不是指叶家山庄,而是这座山庄里,能装进他眼中的东西太少了,这里只有一成不变叶家剑法,在他眼中可能还没有一条不寻常的鲤鱼有趣。
揉了揉叶问居满是水煮的头发,叶沧思索了一下,对侄子说道:“叶家对你来说是太小了,我去和你父亲聊聊,虽然他是叶家的家主,但他对你还是很关心的,你的一举一动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之所以没有管教你可能有他的道理在吧。”
“我知道的,父亲虽然和我不怎么说话,但只要对视一眼,我就能理解他想和我说些什么。”叶问居笑着答道。
“那就好。”叶沧也笑着点了点头。
雨渐渐停了,几束阳光穿过乌云照射在院子里,池塘又恢复了平静,躲在浮萍下的鱼儿们纷纷浮出水面,贪婪着享受着平静,那尾锦鲤反而游累了,潜到深处休息去了。
“走吧,我去给你求个情,看你爷爷能不能饶了你。”叶沧起身叶问居捡回断掉的木剑,幸灾乐祸的说道。
叶问居哭丧着脸,又跑不出二叔的手掌心,只能被押送着走回了演武场的路,这次不仅逃课,还把木剑弄坏了,也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十四岁的叶问居,眼中一片灰暗,前方正等待他的是大发雷霆的叶无决,和拿来当拐杖用的“问岳”宝剑,先给叶问居默个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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