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巡盐的钦差启程之后,朝堂这潭水倒是平静了下来,内阁次辅高廷烨更是一反往日收敛的常态,开始了在朝政上提出一系列的建议,这些建议却是对事不对人。高廷烨首先提出了巡盐之后,朝廷应当立刻开展巡矿,还颇有建树的提出改荒为桑的国策,提议由朝廷发放桑苗,交给江湘两省百姓打理,如此朝廷只需要投入二十万两银子,两年便能多产丝绸三十万匹,换成白银就是二百多万两。
对此徐党官员也是各司其职,并没有同清流和后党纠缠,所以整个朝政,渐渐重心又开始回到了推行国策上。而至于倒徐一事,清流和后党又都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即便是徐嵩中风,也没有官员在此时上书让皇上罢免徐嵩!
待到二月底,徐嵩的儿子特意从江南大营奔回京师探病,他孑然一身,只带了两个侍卫,并不似往年那般带着上千将士入京。此举让京师官员都感到徐家真是要没落了,否则徐嵩的儿子徐长柏也不会这般小心谨慎。
徐长柏入京之后,自是要先行禀明皇上才能回徐府探望徐嵩。他身着一身绯色官袍,上边补子乃是狮子,头顶七梁帽,腰缠玉带,这是武官觐见时才穿的官服。
他立在午门外,一双三角眼带些忧愁,但却一眨不眨的平视前方。
春日的阳光虽说暖和,可是也绝不算不上温和,站久了他的额头自是也渗出了汗水。可是徐长柏就这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如同铜铸的雕像一般。
“宣光禄大夫徐长柏!”太监尖细的声音从深宫中飘了出门,徐长柏听罢便是直接过午门朝着乾清宫方向走去。走过长长的官道,徐长柏脑海中回忆着上次走过这里的时候的情形,上一次还是在五年前!就是那一次觐见,先皇将他人难以企及的荣耀,一股脑的砸到了他和他爹的头上,如今看来当初他爹的婉拒也并非是出于矫情。
走到乾清宫门外时,徐长柏跪了下来,山呼道:“臣徐长柏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亲随太监早已经侯在门外,“徐大人不必多礼,皇上早就在等着你了!快进去吧!”
徐长柏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了亲随太监,“谢过公公带路!”
那太监笑了笑,接过银票道:“徐大人客气了,皇上现在正在写字,你待会进去了之后,记得要小声些!”
徐长柏微微笑了笑,拱手告谢,脑海中却在不断想着待会该怎么回话。
走进乾清宫之后,亲随太监禀告了一声,只听见里边淡淡的传来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徐长柏透过层层帷幔,隐隐约约看到里边有个身影正在挥毫。
“请吧徐大人!”
徐长柏回过神来,穿过一层层帷幔,感受到的却不是先皇时期的那股平和,相反每走一步他总觉得心里没底。待到他终于看到那张年轻而又阴鸷的脸之后,他不禁暗暗称奇。而这位年轻皇帝凝目一个眼神过来,竟是让他有些战栗,忙低头跪下道:“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永延帝朗声笑了笑,“爱卿是久习武事,朕就不赐座了!”
虽说是笑,可是这回荡的笑声却是透着一股子冷,徐长柏忍不住回想到先皇的仁和随意,他心里也是突然明白七八分,为何他爹会突然得了急病!
“朕让你起来呢!”永延帝又笑了笑,并不停笔:“纵使你有求于朕,也不必一直跪着吧!”
徐长柏站了起来,“陛下,臣此次无诏归京,主要是因为心急家父之病,所以才匆匆动身,故而到河北之地才上书给陛下!”
“朕都知道,你爹突然病重,朕也十分痛心。还记得先皇曾经评价你们父子二人为一文一武,再造朝纲!”
“那都是先皇的恩德!徐家时刻都牢记之,时刻都想着报恩于万一。”徐长柏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整个语调给人以诚恳之意。
永延帝微微叹了口气,放下笔道:“哎,没墨了!”说着便是上手准备研墨。
徐长柏用余光望了望,随即拱手道:“若是陛下不嫌弃,让臣来代劳吧!”
“你来代劳?倒是可以!”永延帝拿起手中的墨碇伸了出去,上边一滴淡墨欲滴未滴。
徐长柏赶紧上前接下,立马便是磨了起来。
“江南这几年怎么样?”永延帝目光望向了研墨的徐长柏。
徐长柏研墨的速度慢了几分,回道:“最近几年多灾多难,不敢说好,但是百姓勉勉强强能吃上饭。”
永延帝长长吸了一口气:“朕小时候就是在江南长大,后来随家人被贬到了塞北,才读懂宁为苏杭犬,不做塞外人这句话啊!数不尽的荷花、望不尽的湖光山色、城外的水乡,一条条渔火愁眠的乌篷船、粉墙黛瓦的小桥流水人家,还有就是醉里吴音相媚好!”说着永延帝抬头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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