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似乎有一道狠厉的目光在盯着他,他一回头,众人都在赏烟花,谁闲着没事看他?
“吴先生?”凌愈道:“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停下来?”虞我行才讲到一半心思就飘到了外面,凌愈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一张温和的脸铁青铁青的,像是见到某只猪拱了自家白菜一样。
虞我行回道:“无事,我们继续。”
凌愈突然想起什么,对虞我行提道:“不知吴先生可有多余的人手,我家整理书房的书童病了,我给他放了假。朝廷的俸禄又迟迟不发下来,府中的银钱在年关时也打赏了仆从,你能不能先……”
凌愈拘谨极了,不好意思地把话说全:“你能不能先借我一个书童,不需要会太多,能铺纸磨墨便成,等我那书童病好了我就把人送回来。”
堂堂一城之主,怎混得如此差劲,连买书童的钱都拿不出来!
虞我行也惊了,但他面不改色地点头,附在吴能耳边嘱咐几句,吴能出了大厅,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脸茫然的李峤。
虞我行介绍道:“凌城主,这是李峤,我书房的一名小书童,平日里机灵伶俐,你看如何?”
凌愈打量的目光落到李峤身上:一米七多的少年郎,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相貌过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真是吴先生的书童吗?”
凌愈磕磕绊绊地问,见虞我行半点没犹豫地点头,他更是震惊:吴家已经有钱到了书童穿的衣服都比他好的地步了吗?!
虞我行突然道:“你这身衣服少说一个月中穿了二十天,大过年的,我算你长辈,便用新衣同你换旧衣如何?也不至于辱了人。”
凌愈瞧着自己的这身衣服,虽然质地样式都是一等的,但却是件洗的发白的旧衣,也难怪他进京汇报职务时会被同僚嘲笑,便是因为他太寒颤了吧。
“吴先生费心了,这身衣服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穿过的衣服,我万万不敢将它丢弃。”凌愈握紧了衣袖,礼貌拒绝。
李峤被虞我行三言两语给借了出去,他回去之前还不忘悄悄问吴能:“这郾城城主的俸禄到底如何,怎么可能连件衣服都买不起?”
吴能回答:“郾城多山,本就不是富贵之地,所以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税金。前任城主是因为大家出身才阔绰有余,而凌城主却是贫苦人家考上来的,一上任就减了城民的税,没倒贴就不错了。”
听这话凌城主倒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那你知道前任城主去哪儿了吗?”他只知道三十年前前任城主开仓放粮的事,至于他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他却是不知的。
吴能可惜极了,道:“当时殿下反叛被拦失踪,我本想带着温城主逃去仙家殿,可还没等我赶到郾城时他就已经被流放漠北战场,过了十多年,殿下告诉我,他自尽了。”
自尽……
“没错,”吴能的眼眶也湿了,他暗暗抹泪:“这人我也是认识的,的的确确是个好人,他被流放后他的族人将他在族谱上除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披上凤冠另嫁他人,只有殿下还时不时跑到漠北战场去寻他,寻了将近一年,才在士兵营里找到了正在吃烂糠菜的温城主。”
李峤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王夫人撕心裂肺的控诉:
他们明明是在救人啊!狗屁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的人都要饿死了,造的七级浮屠通上天又有何用!
是啊,又有何用?
郾城城主府
“墨没了,你再帮我磨点。”凌愈搁下笔,李峤这才回过神来替他磨墨。昨日他还是吴家大小姐的厨房小仆,今日就成了城主大人的书房扛把子,真不知该算升职还是降职。
他跟凌城主回城主府时天刚刚亮,若不是这是郾城的正东地带,周边没有其他房屋,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哪家城主府连根完好的柱子都没有,掉了一地的红漆块,牌匾也歪了大半,寒风吹起门前落叶时活像个没人住的鬼屋。
进了里边就更吓人了,凌愈的房间地面积了半寸厚的灰,他帮凌愈找备用笔墨时差点没被灰给埋了,好在书房还算整洁,但也只有一桌一椅一落地宫灯罢了,哦,对了,角落还有一堆整齐的书,没有书架,直接放在地上,堆了大概有柱子那么高。
这是人住的地儿吗?!
的确也没多少人住,凌愈本来就没有多少个仆人,一过年还放走了大半,如今只有几个签了死契的还在,那也是因为他们没有归处。
李峤这个书童一来,厨房大娘就呼呼几下给他做了碗粥,凌愈在屋内画丹青,他就端着碗粥跟仅剩的几个活人坐在院中吹牛。
“峤兄弟家中可有姐妹?”
大娘一上来就打听他家中事,几个小仆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我家城主可好了,若是嫁了他这日子绝对舒心!”
家中并无姐妹,但有个长得像姑娘的弟弟行不?
李峤摇头否决,几人叹气,一人突然很生气地对着厨房大娘道:“你家不是有个春春吗,怎么不让她嫁与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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