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山中,地魂鬼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鬼牙。黄粱一战后,幸得杜默给了他一双绿手让他能拿得起刀。他已不记得自己离开人间多久了,当年上面消去他的无名山,还委派他看守,也确实让他吃惊。当时的说法是他一生杀戮太多,但多为战场交站无可避免,予以不计。迁怒无辜,百年煎熬,一并抵消。虽为无名山之鬼,可手中德线却远远超于一般之魂,特予无名山看守之责。他信以为真,满怀欣喜出无名山去寻找昔日的弟兄亲人。一无所获时,他并无悲伤只是遗憾得很。毕竟一百年过去了,他们已不是士兵,只是地下散落各处自由的魂。生前的记忆都已忘记,更何谈相认。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他们的样子,说不定相见还不相识呢!也就暂时放下这份念想。
哈哈……真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什么狗屁予以不计,什么一并抵消……
刀里的士兵感受到了地魂鬼的自责和悔恨,他们以前并未后悔,如今也不会。
“将军,大可不必自责。我们是自愿的,更何况呆在刀里和外面都一样,兄弟们都在一起,热闹快活呢!”
听着刀里传出来的声音,地魂鬼一时哽咽。
“我……”
“将军,我们都懂……如今,我们大家伙儿都在呢!”
“……”言语无法表达,只得深埋心中。
地魂鬼想着他们筑刀成后斩杀的是人间奸佞大恶之人,心中定是畅快的,至少这一点让他心里好受。他和鬼牙呆了一段时间,他将刀小心放置在一间小木屋的桌架上,这是他在无名山的居所,往常他很少来这里。魂不需要睡觉,几乎时刻清醒着,顶多做到假寐。对此,他更喜欢在无名山四处巡查,或是偶尔出山看看。
地魂鬼走到只有几只小鬼的地方,无望也在那里。他面前的鬼正在受罚,抱着头大幅度地颤抖。无望白色的脸上看不什么情绪,黑色瞳仁异常地亮。
“无望。”
“地鬼,您回来了。”无望转身向地魂鬼楫了一下。
“恩,你将无名山看护得很不错。”
“您虽走,可威严犹在,没有小鬼敢轻易敢尝试。”
“可你敢。”
“告诉我,为何私自放走小鬼?”
对方语气笃定,无望也觉不用再掩饰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们想灰飞烟灭我就成全他们,有何不可?”
“我以为你来无名山这么多年,已经醒悟过来。”
“醒悟?如何醒悟?我和哥哥都是受害人,凭什么我们还要在无名山受苦?你本就不知道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每日每日我都要想起来,一刻都忘不了……”
无望越说越激动,只得握紧拳头让自己的情绪不那么外漏。
“是不是因为您不是当事人,于是就可以很轻易地站在高高的位置来评判我的对错?一副看透世事,唯别人还陷在沼泽里挣扎不出。您不是我,您都不能和我感同身受,凭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我对错?”
感同身受?除非你是他。若你是他,是不是也和他今日一般无二?地魂鬼想起无望刚来无名山的场景,虽然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但眼中的恨意,不甘,愤怒一点都不少。他背后的无名山并不大,几乎没有出现过浑浑噩噩的状态。他拒绝和任何小鬼交流,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生前没有太大罪恶的小鬼在无名山能走能跑,除了受罚,大多时候和普通魂也没有太多差异。他当时被无望的那种莫然所吸引,思索着无名山只是他一个魂看守难免力不从心,便召了他和其他一批小鬼让他们各司其职。
无望果然没让他失望,办事得力积极,很快在一批小鬼中脱颖而出。无名山的职责主要是防止小鬼出逃,杜绝非无名山之魂进入和日常琐事。对于过错不大的鬼还要适当指导,当他们受罚到一定时期,无名山的人会减少,有些可以完全消失,恢复自由。除了那种十恶不赦之徒是永无可能释放,其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对无望看重,只要他离山,都是交予他打理。
“无望,你说我不知,那你就告诉我。”
“我说了,您就理解了?”
“不一定,但要知道。”
无望坐在地上,拉着面前受罚小鬼的手。
“这是我哥哥,我的孪生兄弟。”
无望挥手,地上小鬼的无名山显现。在山上厮杀的人和无望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人用自己的虚无之眼在一府中大开杀戒。三十多口人,亡命刀下……看着这些场面,无望抓起石子儿捏得粉碎,地魂鬼见此隐去无名山。
无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松开手,一团灰色的雾团飘出。
“你竟敢私自取走他魂记忆!”
“我总得知道前因后果,否则怎会知道,一个人想作恶是如此简单!给别人带来的却是万劫不复!而我们还得因他作恶而受罚,多么不公!”
雾团飘进地魂鬼眼里,他看到一个小县城里,生活着一对普通夫妻。二人生有一对双胞胎,取名为朔风,朔月。他们靠自耕自养,虽不富足,衣食还可维持。丈夫沉闷不爱说话,妻子却恰恰与之相反。她非常活泼开朗,特别爱笑,就如她的名字明月一样,听着就叫人生出欢喜。
孩子五岁时,丈夫因病去世,明月的那种特质变现得特别明显。因长期受明月的影响,兄弟俩性格也很开朗。
为了温饱问题,明月接手丈夫的担子,自耕的同时还喂养鸡鸭。天晴她就日息而出日落而归,下雨母子三人便在家里做零工,或是绣荷包,或是糊灯笼……朔月说他最喜欢下雨,只有雨天明月才能安心在家。可以和他们一起做零工,给他们说最近田里的庄稼怎么样了,等这一季收成了,加上卖蛋的钱,她就可以为他俩增添新衣服,还能杀几只鸡鸭来吃。若还有剩余,就能买一些蜜饯……
那五年中他们过得很艰难,村邻四舍有的见他们艰辛或是劝明月改嫁,或是让她分一个小孩出去……她通通摇头,咬着牙熬了过来。她粗糙的双手布满茧,手纹变深变黑,怎么也洗不干净。原本白皙的脸开始黑黄,眼角也出现了皱纹。只有脸上的笑容一直未变,生生把兄弟俩的眼泪给逼回去。而下雨天的美好愿望,每年都只能实现一样,朔月和朔风每日都在祈望他们能一夜长大。
终于他们长大一些,可以帮助明月在田间耕种,上山砍柴,集市卖蛋。当兄弟俩过完十一岁的生辰,明月想着送他们去念书,不求饱腹诗书,只望能识文断字。
为此明月不顾兄弟俩的反对,进到一家刚从外地搬来的富贵人家里浣衣。那户人家姓郑,从外地搬迁过来的,背后有亲人在京中为官,当地的知府都是一副谄媚嘴脸,一时间风头无二。
郑府给下人开出的工钱也比寻常人家高出许多,明月正是由于这一点才拜托已在郑府管理浣衣的李大婶让她进府。李大婶和明月家相离不远,她人又善良热心,经常帮助母子三人。明月拜托她时,她不仅答应,还帮她安排了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活儿。
有李大婶的照顾,明月在郑府的浣衣工作做得还算不错。她人又勤快,性格开朗,随时都是笑脸示人,硬是在底层艰苦的环境中开出一朵花来,和她一同浣衣的人没人不喜欢她。
郑府的主人郑风虽已年逾半百,府里的小妾却是不少,各有风姿。一日他在茶楼上,看着正往郑府而去的明月几人,明月爽朗一笑,在让他惊觉山野女子竟也有如此光彩,顿觉新鲜。回府后,郑风问了管家很快就打听到明月。明月,明月,清风明月,郑风感叹这名字倒和他登对很,听起来也让人舒适,尤其是那笑容,如同这名字一般。
明月如同往日一样在水池旁浣衣,被管家叫到了老爷房里。
“奴婢见过老爷。”
郑风见自称奴婢的明月,并没有其他女子的胆怯和卑微,且声音清脆,眼睛黑亮。
“你叫明月是吧?”
“是的,老爷。”
“你的名字不俗,人也不俗,配得上这个名……”
明月听郑风慢慢说完,才发现是要她做小妾,当即跪了下去。
“奴婢谢过老爷垂怜。可奴婢已是两孩儿的娘亲,且身份低微,绝不敢妄自攀附,求老爷成全。”
“你若委身于我,谁敢说你身份低微,谁敢私下议论?我给你几日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如此底层的女子也敢拒绝他,一个扶摇直上的机会也敢不要,不过他喜欢这种不一样的结果。
再次回到浣衣房的明月失了心神,便向李大婶告假几日。
一日午饭后朔风跟着村里的长辈们去邻村拉货,朔月和明月在家洗衣。刚把衣服晾好,郑府的管家就来请明月前往郑府。朔月可能是察觉出了明月的不安,执拗地要跟着一起去。
一入郑府,明月被管家带着去见郑风,朔月被安排了去浣衣房。他在浣衣房呆了很久,明月一直没回来。他求李大婶带他找明月,他们一同前往郑风的住所,却被管家厉声呵斥。
“老爷的住所也是你等身份之人能随意进入的?还不快赶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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