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拓跋悉鹿被一个汉将所救?”
卫瓘疑惑不解。他从卫操口中得知,拓跋氏在平定内乱时,曾借助一支汉军,且为首汉将在拓跋绰登国时出力颇多。
卫瓘暗忖,近年天下太平,北方各族纷纷归附,重用汉人也是有的,可为何还有五百汉军?难道也是代地所征吗?战力不该如此强悍。卫瓘摇头,他想不出,这到底是怎样一支军队。
卫操答道,“千真万确,这事在代地传得沸沸扬扬。皆言拓跋大汗有天兵天将相助,乃天命所在。说来可惜,末将与这位汉将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并不透露真名,只用假名敷衍。”
卫瓘拍案而起,“什么天兵天将!荒唐至极!老夫穷尽半生之力,才将拓跋各部拆散,不料竟毁于竖子之手!待拓跋氏羽翼丰满,中原必受浩劫!”
卫瓘其实早已猜到,这人或许与马隆有关,但他不想验证这个猜测,马隆一旦回朝,恐怕凉州烽烟再起。
“那拓跋绰呢?可有异心?”
“拓跋绰曾立誓,此生不入中原,鲜卑人极重誓言,因此不必担心。倒是拓跋猗卢,野心勃勃,不得不防。”
“那就好,你既为拓跋猗卢的左长史,定要教化鲜卑人,除除他们身上的戾气,使其为我所用,即便不能,也要尽力为之,万不可兵犯中原。”
卫操脸色坚毅,“末将当竭尽所能。”
“还有一事,当年司空府起火,可查到何人所为?”
“行凶之人为保护幕后主使,不惜引颈自戮,恐怕永远是一桩悬案了。老夫隐约猜到,鲜卑人定然脱不了干系。十有八九乃拓跋氏所为。”
卫瓘道,“待末将回代地,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司空一个公道!”
“什么大司空?都是往事了,老夫不过一介草民而已。如今两宫斗得火热,朝政一片混乱,谁会在乎这桩陈年旧事;况且,即便查出来又如何?朝廷难道会因此发兵吗?”
卫操叹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老将军赋闲,倒可以避开朝中争斗,少了许多是非。”
“匈奴人呢?”
“刘渊在朝,五部暂由北部都尉刘宣统摄,刘聪在旁协理。二人四处游说,早先想与拓跋氏结盟,被拓跋绰严辞拒绝。刘聪一计不成,又与乌丸人密谋,被拓跋猗迤教训一番,这才作罢。”
“匈奴人狼子野心,妄图恢复呼韩邪基业,岂不痴人说梦?这二人不足为虑,我所忧心者,正是刘渊。”
“刘渊就在洛阳,何不早做打算?”
卫瓘没有答话,望望天色道,
“时候不早了,你走罢,免得让人生疑。只要你心向大晋,这草庐寒舍,来不来又有何妨!”
出了门,卫操竟感到内心酸楚。他跟随卫瓘多年,知道老将军的忠心天地可鉴。杨骏何德何能,竟也能登堂入室!虎卧深林,倒让猴子捡了便宜。
见卫操归来,张轨赶忙支走李元。他一再叮嘱,万不可让旁人知晓他二人相识。
“卫兄,代地一别,匆匆数年,教我张...某人想得好苦!”
见到张轨,卫操大惊失色,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张兄,你怎么...”
张轨打断他,“怎么会出现在此地?吾乃大晋三品散骑常侍,除了内宫,何处去不得?”
“散骑常侍…您难道是...张轨张将军?”
张轨比出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此事万不可宣扬,否则你我皆有杀身之祸。”
卫操不解。
“我乃散骑常侍,又与拓跋绰有金兰之谊,你若透露出去,我肯定人头不保,我张轨死不足惜,可卫兄...”
卫瓘听得胆战心惊,张轨明显在威胁他,但这威胁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张兄放心,我卫操必守口如瓶!”
张轨哈哈大笑,“好!张兄乃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有这句话足矣。有一事,不知卫兄知否?”
“将军请直言。”
“这些年里,你可曾到过阴馆?”
“阴馆乃拓跋猗迤治所,大汗有令,若非国事,诸部不得随意结交;即便国事,也须得大汗同意,因此不曾到过。”
“阴馆有座气派非常的汉家宅子,卫兄可知晓?”
“这倒知晓一二,听闻宅子乃沙漠汗旧居,大汗怀念兄长,便将四周方圆百里设为禁地,鲜卑人严禁入内,即便猎物误闯,亦不得搭弓,违令者五马分尸。”
张轨心生失落,却又觉得好笑,沙漠汗旧居不过是幌子,那里住着一群虎狼,谁进去谁就是猎物。而山大王则是个古灵精怪的大美人儿。他不禁为拓跋绰的情谊深深震动,临行前一句话,这位义兄竟圈了百里禁地。
院里传来沙沙声响,树枝猛烈摇晃,眼见一场狂风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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