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过年,特别寒冷。乡下的冬天更是难熬。

又枚家的房子窗户是用彩条布和图钉钉上去的,风吹过的时候哗哗做响,从并不细密的彩条布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可以冷到人的骨髓里头。

乡下的白天是热闹的。村子里每家大门都是敞开的,随时可以进去做客,喝茶吃瓜子聊天,甚至在吃饭的时候,可以端着饭碗顺便到隔壁家里去夹点菜吃。每个人对彼此家里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谈起各家的琐事趣闻大家都可以津津乐道一整天。可是在这种热闹中,茯苓始终是个无法融入的外人。她抱着孩子,时刻注意着孩子的包片包裹得是否严实,以防孩子在这冰天雪地里感冒了。她看着又枚和他的亲戚邻居嬉戏打闹,通常只有别人在问她什么话的时候,才从冻得僵硬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然后随口答应一下。

乡下下午六点就吃过晚餐了。又枚家没有电视机,村子里头也没有路灯。茯苓很早就给自己和焕焕洗漱了,在地头的火堆边烤暖和全身,然后回到简陋的房间里,摊开冰冷沉重的被子,被子掀起的冷气让她通常忍不住要打个寒颤。她解开包着已经熟睡的焕焕的小棉被,脱掉他最外头的大棉袄,将他放进被子睡觉。然后自己也尽快脱掉外套,蜷缩起身体睡在了焕焕的旁边。寒冷的冬夜,焕焕是她温暖的源泉。至于又枚不到深更半夜是不会回来的。他除了在打牌就是在打牌的路上。

好不容易熬到年初五,在茯苓每天的嘟嘟囔囔下,加上又枚回家好几天,之前的新鲜劲也过去了。又枚决定带着茯苓母子先感到容华县城去逛逛,顺便去看看他的老朋友路识秦。

容华是一个人口大县,位于**省的北边,初五的街上人群熙熙攘攘。焕焕好奇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开心地手舞足蹈。又枚带着她们母子在集市逛了逛,给焕焕买了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两根绳子吊着的铁球从两面敲击着波浪鼓,发出清脆的声音。焕焕在阳光下手舞足蹈,非常高兴。

逛了一会后,又枚拦了一辆慢慢游,三人坐上慢慢游,来到了一栋高大宏伟的建筑面前。茯苓定睛一看,四个宏伟的大字“容华宾馆”。透过厚重的玻璃门,带着白色蓓蕾帽的侍应生过来帮他们推门拿行李,茯苓抱着焕焕在大堂茶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来。又枚在和前台指手画脚说着什么。

没多久,前台小姐将他们的随身行李收入柜台内,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制服的美女在前面引路,带他们来到后面的一个包间。没过多久,一对中年夫妇来到了包间。走在前面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清瘦,眼窝深陷,头发已经有点花白但发型干净利落。一件做工精良的浅灰夹克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跟在后面的女人和男人明显有夫妻相,身材高大纤细,面容清瘦,眼神温和,脸上露着淡淡的笑意。她里头是一套红色的裙装配着外面的长款掐腰白色羽绒大衣,高档精致的尖头靴子。两个人都显出一身的贵气。

不用说,茯苓早就听又枚说起过路总夫妇,赶紧腾出一只手来分别握住两夫妇伸出的手,陆总的手瘦长有力,骨节突出,冰凉没有温度。他老婆的手却温润柔软。陆总和又枚热情寒暄握手,拍着又枚的肩膀,同时招呼着茯苓:“弟妹,带着孩子赶紧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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