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王侯家不知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
但徐知行却并不觉得痛快。
他并不是个在爹娘纯粹的期待中出生的孩子父亲并不喜欢而母亲,也只是想要利用他在侯府站稳脚跟。
徐知行少时并不懂这些只是从他记事起母亲对他的要求就格外严苛反反复复同他说,让他争气些。母亲仿佛是将他当做一把衬手的利刃,利用得多,但却并未付出多少爱意。
同龄的世家子弟皆是家中捧着宠着徐知行少时虽没敢说但心中却是艳羡得很。
徐知行五岁时,偶然撞见母亲大发脾气。
那时他恰在里间,听了零星几句年嬷嬷是在说什么“闲林居”的事情。
侯府后院有一大片竹林其间有一小轩叫做闲林居。那地方很偏僻侯爷却是下了严令,未经允准任何人不可靠近那竹林。
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了。
但伯恩侯下的严令,府中无人敢违背,有前车之鉴,侯夫人就算是恨得咬碎了牙也始终未敢插手。
可越是如此,徐知行少年天性,就越是难免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一日,爹娘皆不在府中,他规规矩矩地练完三张大字后,忽而就生出个主意来,想方设法地绕开仆从,悄悄地进了那竹林。
竹林很大,加之天气阴沉,便显得很是阴森。
徐知行没敢从小径过,而是从一旁绕进去的,兜兜转转,竟险些迷了路。天际传来惊雷声,他在竹林中绕了许久,又是害怕又是后悔的,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忽而见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青色的衣衫,在竹林间并不显眼,她墨色的长发并未梳起,只是拢在了一侧,用了根天水碧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下。
她身量高挑,可看起来却瘦弱得很,仿佛弱不胜衣,风吹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这人突然出现,乍一看,倒像是话本故事里常说的山林鬼魅似的。
徐知行吓了一跳,直接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女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什么力气,风吹一吹就散了。
徐知行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攥着自己的衣袖,小声道:“我误打误撞进了这里,迷路了……”
他并不擅长扯谎,也很拙劣,可女人却并没怀疑。兴许是她本就没什么戒心,又兴许是压根懒得想,她向着徐知行道:“随我来。”
徐知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七拐八绕地,终于出了竹林。
此时已经有雨落下,打湿了衣衫,可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也没再理会徐知行,直接转身回了竹林。
青色的身影没入竹林,片刻间便不见了踪迹。
徐知行木木地盯着看了会儿,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等到雨势渐大,方才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先前,徐知行以为,只要进竹林看一眼,就能打消自己的好奇心。
可实际上却是,他愈发好奇起来。
那青衫女子的身影像是刻在他脑海中似的。
那日晚间,伯恩侯急急忙忙地让人请了大夫来,到闲林居去。侍女们私下议论,说是那位向来身体虚弱,八成是又病倒了。
徐知行年少早慧,隐约能猜到这女人的身份,也知道母亲不喜,但却莫名的,自己却对她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
兴许是因着竹林见过一面,总觉着她看起来并不似坏人,更不像府中旁的姨娘那般心怀鬼胎面目可憎。
又一日,徐知行无意中夹伤了手,以至于该练的字没能写完,母亲见着了还以为他懈怠,不问好歹便将他给训斥了一顿。
徐知行很清楚,母亲是将她受的气转嫁到了自己身上,解释也没什么用处,只沉默地站在那里挨训。
母亲便愈发生气起来,甚至将父亲不常过来看她,归咎到了他身上。
好歹是年嬷嬷劝了许久,方才算是止住了。
等到母亲走后,徐知行鬼使神差地,又溜去了那竹林。
可这竹林却像是与他犯克一样,这次倒是没迷路,可临近小轩的时候,却遇着了条蛇。那蛇通体碧绿,攀在竹枝之上,冲他吐信子。
徐知行看清之后,呼吸一窒,直接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的。
一人一蛇就这么僵着,徐知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而一根细枝探到了蛇头附近,那蛇下意识地折回去扑咬,却正好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从相反的方向捏住了七寸。
徐知行长出了一口气,只觉着双腿都是软的,缓过来后这才抬头看去,恰好与女人那古井无波似的目光撞上了。
“这蛇没毒,你不必怕。”女人轻飘飘地说道。
徐知行张了张嘴,挺直了背,这才又说道:“我没怕。”
他分明怕的厉害,可却怎么都不肯承认,女人也没戳穿,只是唇角微勾,露出些浅淡的笑意来。她这一笑,终于有了些人气儿,看起来鲜活生动了许多。
“你怎么又来了?”女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难道是什么好地方?若是让你爹娘知道了,你可落不了半点好。”
徐知行愣了下:“你知道我是……”
“我又不傻,”女人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快回去吧,别再来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女人的身影依旧瘦弱得很,宽袍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总让人觉着,她下一刻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似的。
徐知行没敢跟上去,但也没立时离开,只定定地看着,心中莫名想起前不久随着夫子背的几句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多年过去后,他甚至早就记不清少时的许多事,可这背影却始终一清二楚。
悠悠转醒时,天际方才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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