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圃里摘取了一些新鲜的蔬果,炒了一碟少盐少油的青菜,用素油炸了一碟茄子,老和尚从坛子里捞出两根腌黄瓜切了切,配上两碗米饭,这就是老少两人的晚饭。
丁凉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其实他不吃饭的时候话也很少。他并不嫌弃饭菜太过朴素,甚至可以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腌黄瓜。反倒是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唠唠叨叨,跟丁凉讲他最近的收成还不错,前两天在山后看钱塘江遇到了一只很少见的白色狐狸,还有一些很琐碎的小事。
丁凉面无表情,却是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吃完了饭,老和尚想要收拾碗筷,被丁凉瞪了一眼,悻悻然的收回了仅存的左手。
冷面神丁凉把碗筷盘子都拿去洗了,还顺便扫了地。
之后,一老一少皆默默无言,行至六和塔后一处山崖边,在那里可以一览钱塘江的景致。
老和尚走在前面,佝偻着背,但是步子很慢很稳。丁凉也不搀扶他,默默地走在老和尚的右后方,怕他摔倒,随时准备扶住他。
他看不见老和尚的表情,他在笑,走的这么慢,也无非是想体谅一下跛脚的少年。
等他们到的时候,夜色已至,众星若隐若现,江面平阔,平静无波澜。
老和尚盘膝坐下,盯着江水,眼神深邃如钱塘江。
丁凉挨着他坐下,也看着江水,一言不发。
“孩子,你相信世间有轮回吗?”
老僧突然开口询问。
丁凉摇了摇头。
“也对,你不信佛,如何会信轮回呢?”
老和尚声音很低,像是江水一般平静。
“我谁都不信。不过如果你觉得有,那我就相信它是存在的。”
丁凉开口,没什么情绪,语气很平和,像是初秋的风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凉意,又不会让人觉得寒冷,还有一些成熟果子的味道。
老和尚笑了笑,不再说话。
每到夜间,他于此间山上观钱塘江,风雨无阻,四十余年矣。
丁凉站起身,知道老和尚还要坐一会,他脱下身上的衣服,轻轻披在老和尚身上。自己先回去睡觉了。
老僧依然沉默观景,连头都没有回,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他用左手正了正身上披着的外衣,觉得很暖。
夜深了,他毕竟年纪大了,也就起身回到了茅屋。
屋里,少年已经躺在一张长长的竹椅上睡熟了。
这个简陋到极致的屋子里除了床就是这张看上去很违和的竹躺椅,做工非常粗糙,是丁凉做的,总得有地方睡觉。
在临安城里,他永远是用盘膝打坐的姿势睡觉,不脱衣服,武器放在身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清醒。
他只有在这里,才敢躺下,才能睡熟。
老和尚伸出手,帮熟睡的丁凉拉了一下被子,少年翻了个身,睡得很沉。
老和尚坐在旁边,动作很轻的打开了那个硕大的蓝花布包裹。
包裹里是好多盒城内永祥坊的名点桂花糕,是吕思归给丁凉买过的点心中丁凉最喜欢的,所以他想带些给老和尚尝尝。还有许多棉衣,甚至还有一床棉被。
“傻孩子,说了多少次,寺里又不会少了老和尚的吃穿。”
老和尚嘴上这么说,手还是从纸盒里拿出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嚼了嚼,一脸满足,然后拿起棉衣在身上比划了两下,最后单手捞起那床被子,轻手轻脚的回到简陋的床上,盖着舒适松软的被子睡了。
第二天清早,丁凉醒来,打了个哈欠,看到老和尚盖上了自己拿的被子,这个冷面神终于露出了一丝有温度的笑容。
看老和尚睡得正香,他也不打招呼,径直下山去了。
他来不打招呼,走了也不知会。
有一只兔子流进了在院子,正在偷吃老和尚的菜。丁凉从怀里摸出一把飞刀,对他而言,只要出手,射中这只兔子是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更必然的事。
只是想了想,他又把飞刀收了回去,不再理睬兔子,下山去了,想必那个老和尚也不介意喂兔子。
不知自己死里逃生的兔子一点也不紧张,啃着清脆的菜叶,吃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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