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够了。

楚萍微微躬身,像一只捕食的狼。

陈不遇逆行经脉,内气暴涨,这种状态最多一盏茶的时间就会遭到反噬,可以说,当前局势,胜局已定,但要提防陈不遇临死之际拉人下水,缉律司的青章训练不易,死一个楚萍都不舍得。

越来越多的捕快赶到此处,缉律司用以围困江湖高手的阵型也越发完备。

陈不遇眉头微皱,一时间找不准破绽,加之伤势太重,竟是连剑也握不稳。

楚萍沉声道:“陈不遇,你不曾有过滥杀无辜的罪责,依照律法,你若是束手就擒,或尚有一线生机。”

但陈不遇却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半截左臂,微微点了点头,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大意了。”

话音落地,自斜侧里蓦然射出一块石子,直直击在一个捕快的额头上,那捕快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在那捕快倒下的瞬间,陈不遇察觉到缉律司的包围出了一丝漏洞。

楚萍的神色蓦然一变,顾不得许多,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球抛向陈不遇。然而又一枚石子从斜侧飞来,将那枚缉律司特制的火雷提前引爆。

轰隆一声,烟尘扑面而来,待到散去时,陈不遇的身影已然越过围困,仓皇消失。

楚萍的脸色极差,死死盯住那个几次三番出手相误的账房。

老账房大抵是年纪大了,脸皮也厚实,慢慢地将手缩回袖子里,那张苍老面容上挤出了一个平淡的笑。

彭余酉侧身上前,遮住了楚萍敌视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楚萍朝那两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忽的停了下来,远远地冷声道:“今日之恩,楚某没齿难忘,日后定当回报。”

并非他大度,而是有更要紧的事情。

陈不遇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在给人打掩护,郭家那支车队一进城,陈不遇就跑出来牵制此处,怎么想都露着一股子蹊跷的味道。

而随后的事情印证了他的猜想。

一个浑身是血的青章,推开那些严阵以待的同僚,踉跄着从城门口跑到楚萍身旁噗通一声跪下,沉声道:“郭家的车队在城中遇袭,袭击者不明,但现场出现了郑捕头的红伞。”

楚萍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彭余酉,几乎是同一时间,彭余酉也将手中那柄拙劣的红伞微微抬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然后又垂下去,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在晨间的阳光下,那柄红伞上大块的斑驳更显得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

楚萍却忽的冷静了下来,他喝令左右维护秩序,随后匆匆上了城楼,在一架床弩旁找到了郑殊胜,以及一个身形修长,手里拿着一只千里镜的捕快。

郑殊胜倒也不是特意来帮忙的,倒更像是来看戏的,见着楚萍上来,他打了个招呼,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道:“果然还是难对付啊。”

“国法森严,恶人自有伏法之日。”楚萍冷冷回了一句后,转头问那佩千里镜的捕快:“郭家的马车真的全无异样?”

“回楚捕头,共一十二辆马车,皆有户部文书、盐铁司及沿路官署的印章。”

“他问的不是这个。”郑殊胜一手搭在那捕快肩上,笑着插了几句:“何况郭家自然不可能真的规规矩矩,他们成天借着户部的牌子,用他的药材生意当幌子走私违禁品,你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今日嘛,我瞧得清楚,的确没夹带那两个人进来。”

楚萍心头一动:“杜松子捣乱的那辆马车呢?”

“啧,那可就是真宝贝了。”郑殊胜拍了拍捕快腰间的千里镜,不无赞叹道:“整整一箱子智罗花,隔着老远我都闻得到香味。”

“不会有错?”

“自然不会有错,智罗花茎叶纯白,一尘不可染,神异无比,想认错都难,何况满满当当这一箱子,啧,少说三千两黄金。”

满满当当。

楚萍的手微微颤抖,眉头骤然锁地极紧,耳朵里唯有这四个字。

那佩千里镜、方才在城楼上负责总览的捕快有些不安了:“楚捕头,何事如此惊慌?”

楚萍不答,只又问了他一遍:

“真的满满当当?”

“不错,正如郑捕快所言,还未曾见过如此大量的智罗花。”

“药材下边呢?没有藏人?”

“回楚捕头,杜松子整个捞了一遍,才摘了朵最大的智罗花,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底下藏不住人。”

“……”

楚萍沉默片刻,终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言不发下了城楼。

城楼下,一个青章捕快左右张望一番,瞧见楚萍从城楼上下来,便小跑着过去微微俯身道:“楚捕头,杜松子和吴福的身份已验明,确为本人。”

楚萍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城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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