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粗糙,反倒细致万分,

郑开明忍不住问道:“请问小兄弟,这些都是谁的作品?”

那年轻人沉默片刻,平静道:“家师。”

郑开明神色微变,心中又有些莫名的悸动和担忧。

郑家是书香世家,家风好文好书,亦好金木石玉,对这些世人眼中的死物自有别的看法,郑开明虽是个例外,但自幼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大凡物,不平则鸣,自古诗书名家,多颠沛流离,多艰难险阻,亦多仇怨悲苦,或是爱恨情仇,诗词歌赋不能解者,则往往以画作、雕塑以自娱,山上人尚未退隐时,并未听说喜好石雕,但放眼望去近百座雕像,全是他十年里一人所为,可见山顶的日子,未必多么舒心。

行至半途,郑开明深吸一口气,心中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若是往后的石像扭曲更甚,只怕顾红林所图谋的,要换个法子了。

但好在行过半程,那些怪异石像渐少,也不再有人或是野兽,而是静物越发的多,先是一方石舟,又有铜炉巨鼎,极至末路,那些歪歪扭扭的石像已经难以辨认是何物,只像些孩子们的造物,或是信手凿出的失败品。

最后一块甚至不能称之为石雕,只是一块石头,就那么摆在那儿,青苔遍布,瞧着有些年头。

年轻人迟疑片刻,在石头前停下脚步,沉声道:“草庐就在不远处,二位请谨言慎行。”

郑开明不知何意,只觉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于是点点头:“这是自然。”

年轻人轻轻叹一口气,似是无奈,旋即大步朝前。

又拐过几个弯,一座草庐立在眼前。

大雨显然对这座树枝和茅草搭成的屋子很不友好,一个身披蓑衣的白发老人正扶着梯子从屋顶下来,手里还提着半捆树枝。

小屋立在山巅,远远望去,他似乎是从月亮上下来的。

郑开明的眼角忽的湿润了,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向后退了几步,理了理衣角,却发觉自己身上的官服已经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站,只好并着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不敢抬头去看,因为他不敢相信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立志要激浊扬清的指挥使,如今已经白发苍苍。

一阵风过,忽的吹散了老人手里的树枝,老人只好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梯子,低头弯腰去捡。他动作并不快,而是要一顿一顿,尤其是弯腰的时候,要费好大力气,直一次身,往往要锤好几下背。

郑开明将顾红林放在地上,翻过篱笆,走到老人身后,替他撑起伞。

老人一根一根捡起树枝,扎好摆在墙角,像许多年前一样满意地叉着腰,笑着说:“不减当年啊。”

郑开明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声道:“指挥使,回屋去吧。”

“好,”老人背着手,轻声道:“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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