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妇人听到他读书,便回过身来,有点纳闷地看他。
苏试见她没听懂,指尖往回拨了几页,又说了一则道:
“一士人死后见了冥王,自称饱学,博古通今。王偶撒一屁,士即进词云: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味”
这回那妇人可听懂了,不待他说完,便禁不住“噗嗤”一笑,把含在眼睛里的泪花都笑破了。她忙拿手帕蘸蘸眼角。
看到她笑,苏试也微微一笑。
那妇人一愣,忙又转过身去。恰逢那脓包汉子隔屋喊道:
“越娘!”
炒菜要得有人添柴火、拉风箱才行,一个人可干不了。
“哎!”
那妇人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整一番裙裾,低头快步走,掀帘向后堂去了。
晚饭都简素。
是常见的农家菜,诸如韭黄炒鸡蛋、盐巴煮毛豆之类。
苏试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辨不准确。
晚上,他便在这青帘小酒家里投宿。
夜深深,窗外草丛里,蟋蟀鸣如潮,蛙声如鼓。
翠帐映着飘灯。
蚊帐里,苏试穿着白袷衣卧床,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则拿着一双细银筷子,腰枕边搁着个银碟。
读书使人犯困,他习惯于读到打瞌睡之际,立刻释卷而眠。
只见他一心二用,懒散地览几句古文,听得耳边传来“嗡嗡”声,立刻辨声出手。那双银筷子闪过光泽,往空中一探,便立时间夹住了一只小乌黑。
他也不去看,只将夹住的小乌黑,往那银盘中一点。
原来那小乌黑是一只来吸血的蚊子,盘中已横陈了好些蚊子尸。
又,苏试恰读到方孝孺的一篇蚊对,只见其上写道:
“天台生为暑热而苦,夜卧布帐中,童子持扇扬于前,觉得舒适便睡了。久之,童子亦睡,投扇倚床,其音如雷。生惊醒,以为风雨且至也。抱膝而坐,俄而耳旁闻有飞鸣声,如歌如诉,如怨如慕,拂臂刺肉,扑腿袭面。天台生毛发尽竖,肌肉欲颤两手交拍,掌湿如汗。引而嗅之,血腥味也。大愕,不知所措。蹴踢童子,呼曰:吾为物所苦,急起索烛照”
读到“抱膝而坐”他忍不住一笑,又读到“发尽竖,肌肉欲颤”不禁笑出声,最后读到“蹴童子”处,便撇开书不去看,先笑一会儿再说。
他自己也知道笑点是有些奇怪。
苏试正待再看,便听见对楼茅屋里传来一段夫妻夜话
“也不知道我的阿毛现在怎么样了,要是真的被送入小倌馆”越娘说着说着,又开始垂泪。
“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攒钱要紧”那脓包汉子宽慰道。
“钱,哪来那么多钱!今天一百两,明天一百五!现在过去多少月了?你拿什么还?你看看你造的孽!”她捶打男人的胸膛。
“是,都是我不好!是我蠢!才害得阿毛被抓走当了抵押!”那汉子也砰砰捶打自己的胸膛,“怪我!都怪我!欠了这么多钱,连累了你,连累了阿毛!我该死!我真该死!”
“也不能怪你,娘病了,就算真的药石无效,做儿女又怎能撒手不管?总算她拉拔了你这么多年,叫她走得体面些,也是应该的。”那妇人忍泪道,“都是金危楼欺负你目不识丁,才骗你签下那借据”
那脓包汉子也不禁冒出热泪,抱住妇人道:“越娘,你别难受,我明天就去把阿毛抢回来!”
“金缕衣的东家,是好惹的吗?上次老张头在赌局上识破庄家出老千,反被里面的打手活活打断了腿。你靠什么去抢回阿毛?你不要命了吗?”
原来前阵子,这男人的老娘病倒了,为了医药和丧葬花了大笔费用,不得已向城中大户去借了钱,不想因为不识字,被骗着借了高利贷,自然难以还清。那人又是个好龙阳的,便以此为借口,抢走了夫妇两人的儿子作为抵押。
两夫妻相顾无语,都只是默默泪垂。
心里都道:想必是演得情真意切、滴水不漏了。
作者有话要说:12古文部分与原文不完全类同,为了方便作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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