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表情也跟着短暂的扭曲,并且万分确定对方直挺挺的朝自己冲来,以及身后紧跟着乌泱泱死魂缭绕的愁云惨淡,韩错再无任何犹疑,转身就跑。
上次见到这等群魔乱舞的催命架势还是年少误闯流囚墓地的时候,上次马力全开十八般武艺都用来跑路还是上次,谁还没有个狼狈的少年时期,谁还没有个狂追乱舞坚决同归于尽的倒霉同伴呢。
韩错头脑清晰,没有采取挖地道的朴素主义方式妄图炸塌牢不可摧的古代城墙,而是定位黄泉分支,精准地摸到九幽主干道,在空无一物的悬崖边跃向黑洞洞的深渊。高空速降的过程是情绪攀升的极致体验,借空中张开的黑伞,韩错捉住迟落的向飞扬,对方眼神发亮,半点不像被恐惧或者激动冲昏头脑,分明思路清晰的很。雕琢重新回归黑伞安灵,两人同时仰望高山天空,铁面甲卫串串似得挨到一起,拥挤在悬崖边,却再也没有踏出一步。越界即为背叛,背叛即为毁灭,他们生锈的大脑早已把自我两字清除,所以宁可在崖顶徘徊也不敢往陌生的地界迈出一步。
“说不定我当年也是走的这条路。”
无视向公子的玩笑话,二人平稳落地,没有小殊预计的骨碌碌打滚的场面,所以小姑娘轻巧体贴的拟声配音也没有派上用处。九幽在此处伸出枝杈,主动连接帝陵内部的河道,穿过模糊的人鬼分界,铺陈在眼前的已然是陵墓深处银光闪闪的河流。
无论如何两人仍旧是凡人之躯,甫一睁眼就感到扑面的腐朽毒气倾轧而至,小殊赶忙张开黑伞为他们保驾护航,以物理阻隔的方式对抗地底无孔不入的气息,在法则最为混乱的灵脉节点,显得直接而且有效。
薄北帝陵古老悠久堪称神圣文明,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打造之时就融合了许多上古失传的秘术原理,加上千年的审美与逻辑变迁,能够接触并研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后来人只能不断地堆砌叠加,乃至无数精妙绝伦的技艺框合在一起,显得复杂无解。
向飞扬能够从帝陵脱逃,是个相当的奇迹。
银色的河道成为印象深刻的指路标,在韩错的催促声中,向公子硬着头皮回忆这些标志性建筑牵扯出的久远路线,他无言的辩解,谁会在逃跑的时候还能做好再次回归的准备,过于不合情理乃至令人感到悲痛。
“前还是后?”
沉默片刻,向公子答:“有没有别的办法?”
韩错抖一抖黑伞,肉眼可见的墨流笼成瀑布,尔后束伞成棍立于两人脚尖,啪,倒向右手边,重又撑伞的人答道:“非前亦非后,唯墙而已。”
朴素至极亦是真理,向飞扬的神经再次受到触动,恍惚间意识到当年的自己曾几何时也是个简单粗暴奉行双拳造门的唯物主义者,哪来的闲情逸致在地下兜兜转转编结迷宫蜘蛛网,怪不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记得破门之后干净利落的边框,还有脆成纸的手感,分明与其他石硬的墙面不同,通道必得是亲手打出来的。
在韩错和小殊匪夷所思的注视中,向公子坚定不移的走向死胡同,气沉丹田运至掌心,仿佛认定黑伞乃当世神棍,韩错稀烂的道法自有深奥,一巴掌下去,万籁俱寂。
向飞扬甩了甩右手,把左拳齐齐递了上去。
轰隆。
迈向成功的第一道门就此顺利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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