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道观虽被封弃,但峰顶金钟却迎来入冬之后的第一批虔诚信客,他们着素袍白帽,内绣象征尊贵的大角鹿纹,带着提前到来的沧茫白雪于帝师最高的观塔,敲响第一声丧钟。
与两年前为天火焚毁而鸣起的钟声不同,自第一声起,帝师哀声沉钟不断,连绵延长至三万下而止。
此为国丧,帝王驾崩,故昭告大荒,天下无不悼哀。
而被丧钟环绕的死寂浸染的教坊司,同样不复往日光彩潋滟,只剩凋敝和枯萎。
“教坊司属礼部管辖,先帝生前于丧葬一事事无巨细千叮万嘱,故而教坊司上下丝毫不敢怠慢。”
消失许久的玉蟾姬再次出现在叶子阳的面前,容颜未改,眼中却多了点疲惫。
叶子阳端详一阵,以朔帝为首的派系在猝然的驾崩之后碎成散沙,即便后一人独揽大权,也难以对混乱的局面作出多少挽回,于是最擅长站队的朝廷群臣,包括以教坊司为代表的各大暗部同样陷入群龙无首,何去何从的尴尬境地。
“看样子先帝只顾得上为自己操心葬礼,完全将皇朝抛之脑后。”
叶子阳并非蓄意讽刺,他只是指出帝师面临的不堪事实。而帝师脚下的百姓,虽不乏认清实事舆情的有志之士,但胆战心惊,安守于家的普通百姓还是占据绝大多数,他们既不会逃走,也不会反抗,因为帝师从来都是大荒的心脏,当心脏停止搏动,那么天下都会失去呼吸。
“殿下所召为何,教坊司虽门庭冷落,仍尚有鏖战自保之力。”
“先帝死的蹊跷,当时为帝诊治配药的药王谷也已不知所踪,禁军翻遍整座宫城也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而请来的卜辞术者都说其人是变化黑鸦飞出高墙而逃,因所有人都知道药王谷的小公子饲养了无数乌鸦。”
“妄论鬼神之人已被后下令杖毙。”
即便对外宣称的是早已久病卧床,但实际上仍然是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选择骤然离世,不明不白的死因之下,为了平息忧惶和愤怒,必定有一群人跟着罹难陪葬。但这些人中唯独不包括逃之夭夭的药王谷苏氏,他们远处不驯不服的沧州,饶是帝师也鞭长莫及。
“你是礼部的人,那一定很清楚为朔帝举办的葬仪礼制。这一套繁杂流程已被弃置许久,相比过往事事选择择优从简的原则,为保此去龙眠帝陵的道路畅通无阻,先帝甚至调取所有兵力压缩最后的防线。”
他不但想要活着,还想要长生不朽。可是想要长生,就必须进入薄北帝陵,可是要进入皇陵古墓,就必须得死。
这是死去的帝王才享有的特权。
苏盏的话尚且在耳边反复萦绕,叶子阳说:“我想进入帝陵。”
玉蟾疲惫且淡漠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惊愕。
“殿下,即便是教坊司也做不到。”
“死人不会独自走入墓穴。”
玉蟾的不解被突兀打断,她随之噤声,跟随帝王棺椁进入墓穴的还有一批抬棺人,他们是必死的殉葬者,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活不过六个时辰。
她垂眸下跪,轻声道:“殿下务必三思。”
“人员的选择安排皆由礼部所管,此事你们想要暗中动手脚应该不难。况且,我听说死士并非礼部严防的环节,帝陵内气息阻滞,活人踏入有且仅死路一条,为他们考虑遁逃等意外省去不少麻烦。”
“殿下尊贵,还请从长计议。”
玉蟾长久的跪在冰冷的青砖表面,叶子阳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若实在不解,不如你我同去。”
……
常年推演星象气候的那群人为朔帝殡葬选了一个绝计挑不出错的日子,云层阴沉,有风无雨,原地枯站不消片刻就会被四周无孔不入的凄凉所感,忍不住打起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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