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柳絮伫立在黄河边。

河心岛上荒草凄凄,前来过冬的鸟儿在水面翻飞。河水没有了夏日的浑浊,变得很是清澈。有羊皮筏子在送人过河,也有不怕冷的半大孩子在河滩上放风筝。柳絮站在河边望向铅灰色的天空,有雪落了下来,零零星星,没有形成漫天飞舞的景象。

只要有空,她喜欢到河边来走走。

再往前抬步去,她看见一个男子坐在轮椅上画画。她不懂绘画,但那人笔下的河水、山色、雪霁,充满了凝重。她深怕打扰了他,站在身后静静地欣赏着。在此之前她看见这个男人是被一个女人推了来,过了会,那女人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

他似乎没感觉到她的存在,专心画他的画。柳絮不好呆得时间太长,从他的旁边悄悄走开。她在想,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能不顾天寒地冻来黄河边写生,不管是他的事业还是爱好,就他的这股精神,实在令人敬佩。走过了,她不由回头又望了一眼,再往前走去时好像觉出了什么,莫非……猛然回头,天哪,是他!

显然他觉出了她的惊讶,抬眼看去,大红围巾包裹下的她那双眼睛依然那么明亮。

“是你……”她本能地往前跨了几步。

“你是……”他握着画笔的手悬在那里。

她大叫一声:“伍思宁……”

“柳絮……”他的神情有些冷漠。

相望中,他们决然没想到会在这落雪的黄河边不期相遇了。

水面上前来越冬的候鸟上下翻飞,那阵阵鸣叫把他们心底的珍藏一股脑翻腾了出来。

“你还好吗?”她微笑着向他询问,同时她不敢相信他坐在轮椅上,“你,怎么……”

他能存活下来简直是奇迹,先是负伤,在后撤中被美国大兵撵上,成了俘虏。由于伤势没能及时得到治疗,他的一条腿给截肢了。

当了俘虏,这是他永远的痛,尽管知晓的人不多,但他根本不想见熟人,不成想在这里遇见了柳絮。

此时柳絮蹲下身来,轻轻抚摸他的残腿,泪出来了。

“没什么,比起那么多牺牲的战友,我很幸运,还活着!”

“还疼吗?”

他摇头,想说心痛,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联系?”她站起了身。

他淡淡说:“我心静了,不想打搅。”

“不管咋说咱们也是同学、朋友不是?”

“听说你去了地质队?一定很辛苦吧。”看来他知道她的去向。

她明白了:“既然你啥都知道,干嘛躲着?”

“没有,怎么会。”他的话有些发虚,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是残酷的战争摧毁了他的身体,也摧毁了他曾经傲视一切的雄风。在她的美丽面前,他的自信荡然无存。

“你经常来这里画画吗?”

“也不是。今天下雪了,看着大河奔流,群山素裹,机会难得。”

“是啊,这雪景真美!”

有句话一直藏在他的心里,“梦想着,有一天带着你远离城市的喧闹,到山野里去看属于我们的风景。”这话只能永远藏起来了,不要说当面讲给他听,即使心里也不想再泛起了。

风渐渐大了,雪花又纷纷扬起。

她说:“走吧,我推你回去吧。”

他说:“不用,你先走吧,我再呆会。”

“还是回吧,这么冷的天,你会冻僵的。”

“没事,没那么娇贵。”

她问:“刚才推你来的女的是……”

他回答:“那是我姐。你去忙吧,我一个人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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