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上了”他问。

“联系不上了。”陈莫菲说,“我意识到了就马上打那个中介的电话,关机,一直到现在也联络不上。”x

“去她店里没”

“没有,我没去过。这对小两口去过,不过就是一个铁皮房子,都不知道有没有营业执照。几十万到手了,估计那人不会再回去。”

马国良没作声,旁边一个随行的警察作着笔录。

“警察同志,”那男人止住了哭声,“发通缉令吧,现在马上发,不能让骗子跑了,如果骗子跑了,我们的钱就打了水漂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这要是让我爸我妈知道”他又开始呜呜呜的哭起来。

马国良皱了皱眉,“距离她走现在多长时间了”他问。

“一个半小时。开始她说是去卫生间,我们就在外面等,这个过程就有半个多小时,后来我去卫生间找她,没找到,我意识到出问题了。那时候已经就有四十多分钟五十分钟了,再后来我们双方又沟通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然后就报警,等待你们来。怎么也得有一个半小时了。”

马国良略微思忖,这个时间不堵,这个时间骗子如果选择出城,人一定是一去如黄鹤了。但是他知道这件事儿对当事双方的意义,尤其是陈莫菲,他感觉这女人的点子也实在是太背了。家里刚出那么大的事儿,现在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儿,难为她还能镇定得住,一般的女人早疯了。

“谁有她的身份信息,我先发协察通告。”马国良说。

这时陈莫菲跟那对男女面面相觑,到底还是陈莫菲先想起来。

“有。我们签合同的时候,她作为第三方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原件和复印件。”

陈莫菲把合同找了出来,确实有那女人的身份证复印件信息。马国良马上核对,结果显示那女人的身份证信息有误,那是个假身份证件。那对青年男女呼天抢地,陈莫菲只觉得两耳有风声,呼呼的,要把她带到什么万劫不复的地方一样。

一行人跟警察去了警局,落案,落笔录,这一套程序她如今熟得像几进宫一样。落完了笔录,两个年轻人开始咨询马国良,他们是把马国良叫到一边去的,陈莫菲听见那男人问:怎样那房是我们的还是她的我们付了钱的。万一她跟那中介是一伙儿的呢

陈莫菲听着,脸上没动声色。人性多么丑,丑到她是颇有些不知所措的。

“嗨,”她叫住一个警察,“有烟么”她问。她想抽支烟,人间寂寞,那样多的苦处不能对人言,也不可对人言,然而日子一点儿也不跟她网开一面。那警察看了她一眼,又朝马国良看一眼,然后说没有,说这里不让吸烟。

“嗯。”她点点头,把后背靠在墙上。

“这事儿我们已经管不了了,你们得通过法院裁决。看法院怎么断。不过没有证据表明人家是一伙儿的,一般情况下法院不会支持你们的主张。”

“怎么会那么巧警察,先把她扣起来,审她。她肯定是个突破口。”

陈莫菲感觉脊背有些个凉,把她整个人都凉得透了一样。她听见那个叫做马国良的男警察轻声笑出来,说,你们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敢随便拘人你们也受过高等教育,一点儿不懂法

什么叫法呢每个人心里对法都有个尺子,一人心里一把尺,每个人心里的法便不同了。陈莫菲又朝那对男女看了看。那女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老公,房产证已经是我们的了。房产证上已经是我们的名字了。”她眼睛闪亮得,像天上的北极星,陈莫菲长长吁出一口气,据说,北极星在晚上最亮。那女人的眼像北极星。

他们像得到尚方宝剑,终于不再执着于陈莫菲跟那个女中介是否是一伙儿的。他们不过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是没有是非观念的,同情心更是奢侈品。她低下头,露出一小段洁白而光滑的颈,她还是想抽一支烟。

人为了减小自己的损失可以枉顾事实,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随手就能拉来一个垫被的,这是种下意识的无耻和自私。然而谁又说过人间即天堂人间从来不是天堂。可能她曾经对人间有误解。

马国良笑笑,“如果人家能提供出证据来,没有收到你们的房款,你们的交易还是存在争议的。人家只要不搬,你们还是要经官。”

马国良这句话说得很大声,似乎专门想让陈莫菲听得清楚。陈莫菲听清楚了,向他投过去一瞥,那目光平铺直叙,没感激不尽,也没千恩万谢。好在马国良也没朝她看,马国良夹着个本夹子离开了,让协警送他们出门去。

陈莫菲决定不把钥匙交给两个人。那钱她是寸土必争的,那是她找儿子的钱。她一步都不能让。

那对青年男女拦下她的去路。

“陈小姐,”那女人说,“房产证已经是我们的名字,法律意义上讲,那房已经是我们的了。等警察把那个骗子找到,钱就能追回来给你了。”

陈莫菲笑笑,她说的话她自己信么然而她期待陈莫菲相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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