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非为平平安安地进了白府,而地上躺着的人,就这般躺着,不会有人替他们解开幻术,因为他们躺着,赵月明的步履便会艰难几分,这正是站着的人所乐见的。

赵府默不作声,天行镖局的天镖如火如荼,杜鸣远也是乐得其成,短短几个时辰的营收可抵数月经营,想来这也算是意外之财了。若不是要坐镇操持全局,杜鸣远早已到达江南,他也想见识一下威震海内的豪龙嗜血枪。可心高气傲的赵月明早已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豪龙嗜血枪,即便眼前的境况比此前更严苛。

在他人看来,年少气盛也罢,秉性固执也罢,赵月明全然不在意,他就是要用这杆铁枪撼破群贼。不过,少年心性终究是少年心性,撼破群贼谈何容易,劫鱼之贼越集越多,人数之多已过万余。

虽然赵胡二人此前已经商定如何应敌,但眼前人数之巨已然超出预料,背水一战避无可避。幸好,胡非为的从容不惊给了赵月明莫大的鼓舞,他深知与其被动御敌,不如主动迎敌,朗声道:“诸位眼前的障碍仅我一人,你们是准备以车轮战单打独挑,还是一拥而上?”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不应,心中犹豫难定,他们既顾忌赵月明背后的豪龙嗜血枪,又怕贸然上前会莫名其妙陷入幻境,虽然胡非为已不在场。

赵月明见众人不语,又道:“依我看,诸位既想要鱼,又要脸面,还是以车轮战单打独挑吧。”

单打独挑?那要打到何时?众人一阵明悟:果然,赵月明在刻意拖延,等待赵家子弟来支援。又有人按耐不住,大喊:“各位不要上当,赵月明想拖至入夜,一旦入夜,赵家人必会趁黑救走赵月明。那姓胡的元气大损,不会再有幻术阻挠,咱们一起上,以免夜长梦多。”

话音落下,众人不再犹豫,顷刻间群潮蜂拥,赵月明见状,镇定自若,暗道:胡大哥说得没错,倘若我说单打独挑,他们必会蜂拥而上。也罢,这也正是我想要的。

赵月明神色决绝,不等众人近前,便挥动长枪飞身扎入人群当中,赵月明单手捏住枪杆往地上一拍,敷!一道强横的真气扑出,团团围拢的人群生生被撕开一道裂缝,就如铜钱上断开裂缝一般。

赵月明曾暗暗发誓:关东一战的耻辱不可重演,手中的枪也绝不可教别人夺走。所以,他警惕着每一道袭来的真气,并且使出的每一招都精准无误。只一瞬间,便有四五个人被挑翻。

赵月明固然英勇神武,劫鱼的众人当中也有不少江湖老手,他们心知赵月明正是锋芒锐利时,与赵月明接招拆招只是敷衍了事罢了,有的甚至假意倒地,茶楼那女子见了这些老江湖,冷然嘲讽道:“无胆匪类。”

时过半刻,白府的客房中,胡非为已经醒来,一旁的白君长问道:“胡兄,感觉如何?”

胡非为仍有些虚弱,却强撑身躯,抬手抱拳,道:“多谢白公子。”

白君长道:“不必谢我,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所以,为你疗伤,我乐意至极。”

胡非为道:“白公子客气了,咱们只是互换礼物罢了。能博白公子一笑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白君长哈哈一笑:“胡兄真是个妙人,三生有幸的是赵家兄弟才对。”

胡非为正想问赵月明如何,一个持刀青年步入客房,这青年正是与茶楼那女子见面之人,他朝白君长道:“少主,我回来了。”

白君长点了点头,对胡非为道:“这位是白府管家,白宁元。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问他。”

白宁元抬手行礼,道:“白某见过胡大侠。”

胡大侠?胡非为暗喜:这白宁元是个有慧根之人,不错,不错。道:“三公子,现在如何了?”

白宁元道:“三公子,以一敌万,果是人中龙凤,眼下与贼匪激战正酣,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胡非为道:“那便好,那便好。有劳白管家。”

白宁元道:“胡大侠客气了。”又道:“少主,我在苟老板的茶楼瞧见了一个人。”

白君长道:“谁?”

白宁元道:“北海剑派谭掌门的二女儿,她也是为紫纹刀鱼而来。”白宁元将与那女子在茶楼见面之事,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

白君长怒道:“明目张胆地对同盟下手,还威胁我白家人,谭慈芳是如何教导女儿的。把她赶回北海!”

胡非为道:“且慢,北海掌门是那传闻中的北海仙子?”

白宁元道:“正是,不过”

白宁元话还没说完,胡非为又问道:“她女儿相貌定然不差。可以媲美仙子么?”

白宁元微微一笑,道:“相貌自然是极美”

胡非为又打断道:“极美?快快,白兄弟,扶我起来,我要去瞧瞧。”

白宁元一阵迟疑,看着白君长道:“少主?这”

白君长收起鄙夷的眼神,道:“胡兄,无论这女子相貌如何,她终究抢鱼的贼匪,若不赶走,对三公子不利啊。”

胡非为有些气急败坏,道:“白公子,你堂堂男儿哎,难道就没有爱美之心么?”

白宁元道:“我家少主,乃是江南大族之主,又是人中君子,岂能这般轻浮。”

胡非为又叹一口气,转而笑道:“也罢。白公子纵然不喜看美女,去瞧瞧赵家的豪龙嗜血枪也无妨吧。”

白君长道:“我自然要去瞧一瞧,否则咱们的礼物可就白白交换了。可那女子是十八派联盟之人,我必须将她赶走。”

胡非为道:“白公子,你是聪慧之人,岂能不知这众劫匪之中参杂着不少十八派之人,你既然放过了那些藏在暗处的,这明处的仙子也一并放过吧,况且赵家三公子要借此机会历练自己,多她一个岂不更好。”

白君长暗觉有理,还是犹豫道:“可她这般明目张胆,只怕会伤了十八派和气。”

胡非为道:“正好借此机会,瞧一瞧他北海剑派是否藏有异心。彼若有异心,白公子可名正言顺地将她赶回北海。”

白宁元暗觉好笑,这胡非为为睹倾城美人,可谓费尽口舌,心里都有些同情他了,道:“少主,北海剑派远在广南边陲,倘若他们真有异心,咱们也无法及时察觉,不如就依胡大侠所言,先观察再决断。”

白君长微微点头,道:“也好,我们便去瞧一瞧。反正我也要去瞧瞧你送我的第二件礼物。”

胡非为自信一笑,道:“放心吧,你的礼物不会迟到,她可是守时之人。”

孤军奋战的赵月明,他身上已有十数处伤口,年轻的身躯看起来血迹斑驳,一个翩翩贵公子成了浴血战士。为了能够握紧铁枪,赵月明不得不分出真气,驱散沿着枪杆流下的血滴,而他的内力和真气早已耗去大半,以一敌万绝无可能!

围攻赵月明的众人,多数只是受点皮外伤,这番情景让茶楼里的女子陷入了迷惑,暗道:赵月明的枪法精巧凌厉,这些人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是妇人之仁,还是故意为之?

正当那女子沉思之时,佩剑青年来报,道:“长老,白君长和那姓胡的来了。”

那女子冷冷道:“不必理会,坐下喝茶。”

那茶楼的掌柜瞧见白君长步入茶楼,即刻笑脸迎上,半躬着身子道:“白公子大驾,有失远迎,苟某告罪。”

白宁元笑道:“苟老板不必客气。”

苟老板道:“楼上雅间随时恭候,三位楼上请。”

白君长道:“不必,今日只是会一会朋友。”

苟老板道:“公子请便,这茶品照旧么?”

白君长道:“照旧。”说完便当先上楼,白宁元搀扶着胡非为紧随其后。

行至二楼,白君长三人径直走向那女子,走到茶桌旁后,白君长和胡非为一同坐下,齐齐看向那女子,果然是人间绝色!

饶是白君长这般的豪门贵公子也微微失神,胡非为更是看得发痴,嘴上由衷地赞道:“姑娘美貌真是人间少有。”

由衷的赞美,在那女子听来是轻佻放浪之言,她心中暗怒,脸上却是佯作漠然不理。那佩剑青年道:“我家小姐喜欢清静,劳烦二位移步。”

白君长冷然道:“马上回北海,意图加害同盟之罪,我可以不追究。”

那女子仍是漠然自顾,只轻抿一口茶,便做闭目养神状,白君长如何忍得了被人这般漠视,正欲拍案发怒,胡非为连忙阻止,转头对那佩剑青年道:“你说你家小姐喜欢清静,对么?”

佩剑青年道:“正是。”

胡非为转头朝白宁元道:“白管家,可有什么法子让这位姑娘清静清静?”

白宁元道:“有,请姑娘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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