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颜禁不住郭凤苦苦哀求,随便指了几个字说了,却发现郭凤对这女书似有先天感悟一般,一点透!等信写完了,郭凤就能看懂大半。
刚把信装好,丫髻便来请二人前去用朝食,顺便取了信去寻人。落日时分,韩保升与赵京娘二人便在帮众的护送下赶到,几人再聚自少不了一番话语。原来,花市惊变传出,京娘自然想到此事该与赵匡颜有关!立即赶去核实,得知与所料不错,确是慌张了许久,冷静下来后,便回到店中寻求韩保升,欲借药精兽之能寻找赵氏母子。只是郭无为的无不为居离得远了,药精兽探嗅不到,二人一商议,官兵被杀,事态严重,赵匡颜应是避得远了,这样盲找也是徒劳,干脆留下线索,先去枣村。
找人不易,寻地倒是轻松。随着朦胧之中的村舍、小路映入眼帘,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京娘忐忑地敲开了村口一农屋的院门,痴痴地看着开门的老媪、院中劳作的老翁,京娘一眼便认出了双亲。母女二人好一顿抱头痛苦。
重聚的喜悦之下,京娘却时时担心着郭凤母子,好在今日午时便有人带着赵匡颜所书信寻来。信中将其所历之事简单陈述,且嘱咐京娘若是已寻到家去,就留在双亲膝前服待,勿再跟去。可京娘放心不下,还是随着来人赶到了这汾阳分舵驻地。
九河帮帮主乐弗忧得知赵匡颜在偏汉所为,心中感激,早派了帮中高手在汉周相交的渡口迎接,至此,北上之行有惊无险,求索有果,赵匡颜早是归心似箭。转日一早,为防季坎派留有后手,再有动作,赵匡颜谢绝了杨业护送的美意,让他留在折花身边相助。又劝赵京娘回家侍奉双亲,便带着郭凤与韩保升动身返周。
一路风平浪静,再无波折,几日功夫便到了九河帮总部。期间,有韩保升妙手回春,赵匡颜伤势痊愈。左臂的创伤一丝疤痕都未留下,看得郭凤暗暗称奇,不觉对医学一途生了兴趣。而三株花草也“毫发无损”地交到了韩保升手中,开始时韩保升只拿两株,赵匡颜道自己的外内伤势也是靠其医治才好得如此迅速,一家人口都要得力于韩保升相救,这才尽数收下。
山谷中的乐弗忧风采依然还是那般典雅端庄,只是身上有股淡淡的忧伤,见到只有赵匡颜三人,眼神闪过一丝失落。因与赵匡颜早已相识,二人倒是没有过多客套。韩保升得了三株奇花,也想早些还了人情回国理事,便提出先去看看郭意情况。郭凤出生至今也未见过父亲,自然也嘟囔着要去,赵匡颜那更不用说,重回旧地,心思早飞到寒潭中了。
九水寒潭实为九河帮禁地,未经乐弗忧同意凡擅入者皆要受沉江之刑而死。欲见郭意,乐弗忧便亲自带着几人前往。
时隔多年,赵匡颜终于再见到郭意,那魁梧的身型变得消瘦,铜色的肤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病态的白晰!就这样静静躺在冰床之上。昔日茶馆前的相遇,轻舟内的悸动,乌瘴山中的依偎,落日下的牵手,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涌现,两行热泪早已湿透了双鬓,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赵匡颜就这样默默看着郭意,身影显得那么孤单无助。
“韩神医,还望你全力出手!我九河帮必当重谢!”乐弗忧抱拳道。
“乐帮主请放心,我韩某人即答应出手便会全力以赴,毫不保留。只是观其形色,要想醒来,绝非一蹴而就。”韩保升把过郭意脉象,凝重的面色下,隐着一丝兴奋,这棘手情况,实属难见,正可助己在医道再行突破,思索良久道:“黄帝内经有云,久卧伤气。郭居士虽有这寒潭灵液滋体,但昏睡时日终是太长,血滞气弱,此前经脉也受损严重,五脏失调,神魂意志不清,如此病躯,需以针法激活体内经脉,再辅于药石,方有一线醒转之机,只是。。。”
“韩神医有何需要但说无妨,除了这世上没有之物,其余的我九河帮集全帮之力应能寻得。”
“乐帮主重虑了!”韩保升再道:“人以天地之气生,气顺则营,气旺则充,气行则经脉通。经脉者,决死生,处百病,调虚实,凡得通者,自行血气而营阴阳,濡筋骨,蕴五脏,生精血,安心神。只是郭居士气息微弱,经脉受损,无力自行导气,若是请内功深厚者相助,可谁也支撑不了数日行功不缀,这外力一断,其体内气息更乱,故需施用先天六合神针,刺激其身自发修复。而且经我等一吵扰,乱了他体内平和之气,要是一月内不动手施救,这寒坛纵有枯骨生肌之效,也保不住他性命。”
“先天六合神针?”赵匡颜、乐弗忧默然相视,“难道此针法施展困难,或是对受针之人有损?”赵匡颜不解道。
“非也!非也!所谓先天六合神针,贵在先天二字。我所学一道中提及之气与武学所讲若有不同,共分元、宗、营、卫、浮五气,这元气即为先天之炁。你我早过换牙之年,体内先天之气与其他后天之气过度混杂。用针之时,会将浮浊之气带入其内,故此只能寻龆年孩童施针,可这针法复杂,刺入长短不一,且非一时可撑握,纵寻得耐性好,悟性强的机灵之人,又有我在旁指导,还是难保不会出错。”
“事说来也不难办,我帮中心灵手巧的女童应有百人,半数都会些初简的女红,对于用针还是有些功底,从中挑一两个符合的人选,应该做得到。”乐弗忧沉吟片刻道:“只是不知韩神医是否舍得将针法传授,以便择优选良。”
“这先天六合针法虽是我家传之术,但若能广传世间,造福黎民,不妨为功德一件,也是家族之幸。可这些年来我所授之人何止上百,当中不乏佼佼卓绝之辈,然能得十之二三者寥寥无几。”韩保升无奈道:“事倒如今,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就请乐帮主将那些孩童都召集起来,但愿当中真有人能学会此术。”
赵匡颜闻言,怅然若失,心中暗祷不停。郭凤见了,默默不语,下定决心,要替母亲分忧。
乐弗忧行事作风果断凌厉,几人从九水寒潭出来不久,便有帮众带着数百孩童在谷中空地等候。当中有男有女,大者岁过十余,小的刚能奔走,想来九河帮已将谷中所有孩童集中到了此处。
韩保升心中一喜,看病问诊最怕就是其家人猜疑指责、寻事生非,眼前情形,绝是对自己的信任,如此更可放开手脚。
剔去年龄过大过小者、手脚不利者、眼耳不灵者,还剩两百余人,韩保升为考其耐心,让众孩童立阵静站不动,郭凤不忍母亲伤心,也打算为父亲的医治出力,便悄悄混到阵列当中,此举当然瞒不过赵匡颜,不过她却未制止,反是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孩子真是懂事了。
不时有孩童受不住站立之苦,被剔出来,两个时辰之后,场中余下的五十多人皆是紧咬双唇,苦苦支撑。
赵匡颜看着一张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为自己的事情挂满了汗水,心中不忍道:“韩神医,这要站到何时,孩子们都还太小,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
“先天六合神针繁琐,施用耗长,若是如此都坚持不住,一但半途停手,以郭居士现在之躯,必落个身死道消。”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再去七八人,韩保升终于让众孩童停下,郭凤因平时站桩的关系,开始一个时辰倒显轻松。到了后来,腿似灌铅,胸若打鼓,满眼似有金光飞动,口中腥味直冲,好几次都险要倒身在地。可一想到母亲额蹙心痛的模样,就狠狠咬牙坚持,也不知过了多久,半昏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听到停止之声,再是坚持不住,躺倒在地。
待转醒之时,已是傍晚时分,郭凤大口扒过饭后,便闹着要去找韩保升,如何劝说皆是不听。赵匡颜无法只得将其锁在屋中,独自找乐弗忧与韩保升商议药石之事。此举实属无奈,以郭凤的体质,赵匡颜是万万放不下心来,让他去学这先天六合神针的。
郭凤独自在屋中也不哭闹,思索着如何出去,爬到桌上发现窗户紧闭,根本推不开分毫,只得悻悻下地。呆坐了片刻,想到今日苦站,双腿又酸麻起来,顾自轻揉少顷,嘟囔道:“都怪自己平日里偷懒,要是听娘的话,认认真真的站桩,最后就不会昏倒,这样就能帮韩叔叔救爹爹了。对了!万爷爷说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不如趁娘不在,我多站几回,等明天站个长桩给娘看,让她回心转意。”想到此处,郭凤一咕噜爬起来,在墙下认真站起桩来。
双腿微弯,一阵胀痛感袭来,须臾间两股战栗不止,郭凤狠劲上涌,断续下蹲,直至动作完全标准。坚守不懈片刻后,只觉胀疼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酥麻的快意,不需多时,双腿十趾竟如生根一般,牢牢抓住地面。一丝热流自足底涌泉穴缓缓上行,直归丹田气海。
郭凤诧异不已,心中道:“我经脉逆反,是修不出真气内力的,但这丝热流又与万爷爷以真气为我疏导经络时的感觉相似,莫不成,白天这么一站,就将逆脉站好了?也不对,要是如此简单,娘亲何需千辛万苦带我到汉国求医,算了,这样乱想也没结果,不如等见到韩叔叔,问他就是。”随着热感上行,郭凤越站越松,全身通透顺畅起来。
赵匡颜回房之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本以为郭凤苦撑一天,早早睡了,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却见朦胧的月光下,郭凤似正闭目自观,行桩站马。“看来这孩子性格与自己一样倔强!”赵匡颜心思:“肯定是在门缝偷见我来了,赶忙跑到这假站,就希望我会同意他去学那先天六合神针,我倒要看看他能装多久!”
一刻钟已过,这便是郭凤平日里站墙的极限,却不见他有半分吃力。赵匡颜心头一惊,正欲赶去看个究竟,忽闻郭凤呼吸深沉,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过惊异之情倒是未减,反随着郭凤站桩时间的增长而越发浓了。只是不清楚其现状如何,不敢贸然打断!
再是一刻钟过,郭凤缓缓收桩,轻转周身,各处关节发出一阵噼啪之声,清脆悦耳。伸展腰背,好不舒服,见到房门微开,正欲抬步出去,身后火光亮起。
“凤儿!”赵匡颜轻呼道:“来娘这儿,我有话问你!”
房门为何而开,郭凤也未细想,正打算趁机去找韩升,听到叫声,只得不甘地折回道:“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有看见。”
“娘问你,你在墙下站了多久?”
“你出去一会,便开始了。”郭凤如实答道。
“凤儿,可记得娘是如何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顶天立地,绝不能妄言!”郭凤品性忠良淳朴,是不会说谎骗自己的,可按其所言,粗略一算,已是一个时辰有余,又难免生疑。
郭凤被这么一说,带着几分委屈道:“孩儿所说句句属实,今日站着也是奇怪,开始还有些吃力,倒后来反而不累了。两脚根本感觉不到以前那种压迫,就像泡在小河中一样,轻轻荡荡的。”随后,郭凤将站墙时全身的感受详细说了。
赵匡颜自言道:“万叔创的这桩法果然厉害,当年传予凤儿时便道此功可壮筋血,蕴神安魂。想是今日白天那般拼命坚持,站空了心思,这晚上再拿桩时,身体桎梏突破,便轻易入了忘我之境,这才站得如此时长。可万叔曾说,此桩功不生内气,为何凤儿会说有热感入腹?”想到此处,拉过郭凤在其脐下处一阵摸索感知,那里有半分真气。如此折腾,旧虑未消,更添新惑,好在郭凤与往常无异,未有半分不妥,索性不再琢磨,洗漱上床,打算第二日请教韩保升。
郭凤一躺下,几个呼吸间就沉沉睡去,鸡鸣时分,便转醒过来,不再似以往一样哈欠连天,形神萎靡,两眼炯炯有神若有光,心中生出起床活动之念。见母亲还睡得香甜,知她多日奔波劳苦,不忍叫醒,独自蹑手起来,胡乱穿了衣物。因够不到门闩,怕抬桌椅垫脚,发出响声,只得作罢,百无聊赖之际,心思一动,打铁趁热,何不再站桩功。
赵匡颜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三更时分方才入梦,睡得虽晚,却不踏实。天色初白,便转醒过来,双眼尚未睁开,一摸床边,空空如也,顿时一个激灵,慌忙顾身去看床下。余光扫过墙边,郭凤正一丝不苟地站着,这才放下心来。
听到响动,郭凤收桩回望,见母亲正注视着自己,抢先开口道:“娘,我今早虽没有昨晚站墙时的那般感觉,却也知道比之以前要站得久了。你就让我和韩叔叔学那针法可好?”
赵匡颜心中一暖,起身道:“娘知道,凤儿确实长大了,会心疼人,可韩叔说过,救你爹爹耗时不短,要学的行针手法繁多,你身体羸弱,坚持不了……。”
“韩叔叔不也说他自己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吗,他即能学会,凭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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