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舒筠揉了揉自己脖子,小声道“重。”

温琪娈一皱眉。又看了自家女儿两眼,小姑娘穿了件雨过天晴蓝的蜀锦袄子,罩着个牙白对襟半袖短比甲,下头系着月白挑线裙子,不由得又一皱眉。

她脸色沉了下来,问旁边的乳母道“不是说出门要给她寻件红衣裳穿吗,你怎的给她打扮成这样。”

那乳母噤若寒蝉,正要跪下请罪,陆舒筠却开口了“我不喜欢穿红。”

温琪娈看了她两眼,又道“母后是不是和你说过,除了坤宁宫,尤其是去可能能见到你父皇的地方,一定要穿红衣裳戴玉锁?”

陆舒筠“说过。”

就算陆舒筠这会儿不明白温琪娈此举为何,温琪娈也还是要把这话说下去“既然说过,那为何不听。”

陆舒筠有些瑟缩,暗暗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沉默了一会儿,旋即抬起头来,看着她母后,口中道“儿臣不喜欢。”

温琪娈捧着一杯茶,闻言刮了刮茶盖儿,似乎是嘲弄一般地笑了一声,道“今后你不喜欢的事儿多了去了,难道样样都不去做吗?”

陆舒筠显然理解不了这个“不喜欢的事情也要做”,反问道“既然不喜欢,那为何要做?”她不是很能明白温琪娈非要她穿红戴玉锁的缘由。

温琪娈再次皱了皱眉,两条长眉中间拧成一个疙瘩“等你大了,你就知道母后这谋划了。”

陆舒筠显然是不乐意听这个“等你大了就怎样怎样”这种言论,可觉得她娘表情又实在是不好,再说下去恐怕要出点儿甚么事,便一言不发。

温琪娈将手中的茶放在了桌上“今后要听话,知道了吗?”

陆舒筠继续不说话,沉默地拉了拉身旁哥哥的衣摆。

陆士衙显然也对这情况不明所以,只是单纯觉得温琪娈脸色不好看,不禁也有些害怕。

温琪娈见陆舒筠不应声,便又一次厉声问道“你听见了吗?”

陆舒筠“嗯。”

温琪娈没管接下来的话,这个稚龄小儿能听懂多少,只兀自喋喋不休起来“你是你父皇的长女,也是大昭第一位公主,更是及笄前就封了公主的,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你要有尊贵,还要有体面,面子里子都得要,倘若你父皇不喜欢你,你光有个公主名头又有何用?”

陆舒筠懵懵懂懂,这话她常听,听到如今也只能理解表面意思,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温琪娈看小女儿反应,觉得简直是鸡同鸭讲,不由得怒气更甚了些,拂袖一挥,道“摆饭罢。”

宫城里长大的娃娃,从小就活在父母各自的心怀鬼胎下,哪怕一时间理解不了,今后总要被这一种现状磨出一种面目不清的样子来,成为记载史书上的一段文字,寥寥几笔,说不尽岁月蹉跎。

而那些妄图保持自己面目的人,不知道今后会遇到甚么。

陆舒筠在用膳时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远处的雕梁画栋。重重叠叠,影影绰绰,渺小的人偌大的心全都安放在这四九城里,让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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