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衡似乎想上手轻轻摸一摸画上的人,却又害怕手指摸上去,会脏了这幅画。宁翊宸死的时候他还太年幼,早就记不得母亲的样貌了。
他眼中带了泪,抖着声音轻轻问道“娘亲还养过猫?”
葛妈妈答“养过的,不过那猫在大姑娘八岁上就不在了,二姑娘画时,不知怎的又给添上了。”说到这儿,她又道,“你娘亲小时候身子不好,又读书早,聪慧极了,众人皆以为她该是个稳重性子的,谁知道她还跟那小猫上过墙,后来跌下来,躺了好几个月。”
她眼角似乎也要带泪了,轻轻唤道“大姑娘,看看,衡哥儿都这么大了。”
画上的人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女,画外的陆士衡,却也快六岁了。
陆士衡对着画像,郑重地跪倒在地,扣了三个响头,虔诚到砸得地面咚咚作响,他道“孩儿给母亲请安。”
这是头一回。
鲜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宁翊宸,不是说不堪提起,而是,实在是太难过了……怕他受不了,怕陆冥之也受不了。
他的弟弟妹妹,都有娘亲,只他没有,如今连父亲也少见了。
陆士衡站起来,拉过葛妈妈的手,忽道“谢谢你。”
葛妈妈吓了一大跳“小主子快别这么说,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吗?”
陆士衡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道“谢谢你在娘亲小时候就照顾过她了,现在还要照顾我。”
葛妈妈半蹲半跪着,掏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眼泪,道“小主子真的不必说谢的……说句不恭敬的话,我待大姑娘如我亲女,待小主子便如我亲孙。这话虽是僭越了,却是老奴的心里话,还望小主子今后……再也别说谢了。老奴还担不起这样重的字眼。”
陆士衡应了两声,轻道“我还是去读书罢。”
葛妈妈点头道“小主子用功,大姑娘她若在天有灵,知晓了,心里也高兴”
陆士衡自然点头答应。
葛妈妈道“我去吩咐厨房给小主子做两碗汤来暖身子。”
她抬脚朝外走去,却冷不丁听见陆士衡在她身后唤她。
“葛妈妈。”陆士衡道,“我也……我也想要只猫。”最好,也是白猫。
葛妈妈答应下来“我去给小主子寻。”
陆士衡自己坐下的时候,不禁又想起来梁书越说的那些话,想起他父亲来。
快要过年节了,父亲在哪儿呢?
他爹正忙着准备攻京城。
京城城墙高五丈,底厚七丈顶厚五丈,上有女墙。有城门九座,角楼四座,水门三处,敌台一百七十二座,雉堞垛口一万一千零三十八个。
可再怎么有九个门,刚开始的流程不过都是开红衣大炮轰。
除夕夜间向来无月,连星子也少,只不过是今日没有落雪。是个好天气。
因了早就得了昭军逼近京畿重地的消息,京城早早就戒了严,城中几乎没一点儿过年节的样子,九门紧闭,一队人马正站在城上,严阵以待。
为首的是个年轻将领,瞧着未过而立之年,不过二十七八年岁,穿着石青曳撒,外头套着甲胄,似乎穿得有些单薄。头戴着凤翅金盔,露出下头一张脸来,面白,未蓄胡须,脸上上留下一点硬硬的胡茬,大约是这几天来不及刮。眉眼生得细长,却非凤眼,此时正脸上带着忧色。微微张了张嘴,哈出一点白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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