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家如今盖上了外墙贴瓷砖的三层楼房,铝合金门窗,高墙围着大院子,院墙上琉璃脊瓦,不锈钢大门是在省城定制的。
牟家楼房之大,内外装修之豪华,远近十里八乡无人能比。
牟家今非昔比了!
当年厂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正眼看的牟家人,而今令他们羡慕不已。说不定厂长要跟人家牟老大握手,人家都懒得理你。
沾不上光的人怀疑牟家的钱来路不正。
有说牟老大起先到缅甸偷运毒品发了财,改邪归正做上了正经买卖,投资水电站,坐享其成,当翘脚老板了。
有人说牟老大是在金马河办夜总会,当鸡头赚了大钱,改做建筑,搞房地产了,老婆一群,孩子一帮如何如何。
自从牟家搬进新楼,杜月旺没到牟家串过门了。
以前到牟家,杜月旺把存下来的劳保肥皂,或工作服,还有翻毛皮鞋、手套、帽子送给牟家。
劳保用品,农民哪有这个待遇!
当年送给人的时候有一种炫耀的成分,现在谁还稀罕这东西,肯定拿不出手了。
小飞和厂里的师兄师弟经常出去打些野工,经常拿不到工钱。
杜月旺这些年和牟家有些来往,可关系并不密切,也想进一步通通路子。想着自己还有八元钱一瓶,二十多年前买的茅台酒,拿去送给牟大爷。想叫牟大爷跟他家牟老大说说,让杜小甜和小飞到他公司找个差事,打打工,挣点钱。
老一代没奔头,小飞和杜小甜这样的年轻人闲得磨皮擦痒,看着叫人着急。
金桂埋怨杜月旺懒脚头,早该去牟家通通路子了。
主意打定,杜月旺揣上那瓶茅台酒到牟家大院去找牟大爷。
出了门,杜月旺抬头望天,天空湛蓝如洗,昨晚下了大雨,把天都洗得干干净净。
闻着清新的空气,杜月旺预感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现在熟人都把原来的牟大哥叫牟大爷,把他家牟老大叫牟大哥了。
父凭子贵,牟大爷本该享受荣华富贵,怎奈牟大爷苦日子过惯了,不劳动浑身不自在。
原来的牟大哥,而今的牟大爷虽然老了,身体却没大毛病,闲不住,什么农活都干,没有一点大老板他爹的架子和样子。
旁人说他穷骨头发干烧,命贱,老农民不脱壳。
牟大爷光着膀子,正挑着粪桶去浇菜。背有点驼,罗圈腿灵活地前后捣腾着,粪挑的扁担压得他背更驼,一身偷油婆蟑螂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犹如一尊活动的根雕。
杜月旺跟着牟大爷后面,看见他小腿肚子上青筋暴起,好像几条蚯蚓在皮下蠕动。
如同现今三线厂职工优越感的消失一样,这年头,厂里的人也顾不得面子了,下河淘沙金,上山开荒种地的人也很多。
一来有事干,二来种的菜吃不完,还可以卖钱补贴家用。
杜月旺也有这个打算,也想趁今天这机会,讨教些种菜的经验。杜月旺要帮牟大爷浇菜除草,牟大爷不让他干。
“岁数大了,干不动了,只有种点懒庄稼。”牟大爷说着话,没停下手里的活,“搬了新房子,老大硬是不准我养猪,说养猪太臭。嗨,他才说得怪呢,吃猪肉的时候他咋不说臭呢?现在街上卖的猪都是吃饲料,催肥素长大的,三个月就出栏,猪肉炖半天都闻不到香味,还骚哄哄一股味道,当不到吃豆腐香。今天杜主任有空了?”
听着牟大爷的的话,虽然不感兴趣,但杜月旺好像在听领导做报告一样,表现得恭恭敬敬。
父以子贵,人家有个钱多得可以买下几个银石沟的儿子,就凭这个,人家是备受银石沟人敬仰的人物了。
杜月旺啊杜月旺,你没法跟人家相比了!
天道不测,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人家是今非昔比土鸡变凤凰。自己却是时运不济,家道中落,衣食堪忧了。
听着又有人叫他主任了,况且是大老板的爹叫他杜主任,杜月旺心里美滋滋的。
杜月旺参观了牟大爷的菜地,把他想种菜的想法和牟大爷说了。
牟大爷说种地费力不赚钱,是下贱活,三机厂的人怎么能干这些活?
干干耍可以。
牟大爷干了一会活,又说现在撂荒的地很多,说一声就可以拿去种,根本不要钱。
牟大爷把粪桶里的粪浇完,领杜月旺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院子里拴着一只大狼狗冲杜月旺恶狠狠叫。
蓦然,一阵强烈的即视感向他袭来,这场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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