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二人藏身于倒泔水的木桶之中,跟随运送泔水的车一同逃出顾家大宅子,带逃得远些了,方才从木桶里头爬出来,一路上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赶往侯府,只是身上过于酸臭,路上也不免被人指指点点,倒像是过街老鼠一般,虽不至于人人喊打,可也是人人避而远之,一如顾家如今的局面。
到了侯府,门房本不欢迎顾家主母,可一见外家娘子在一旁,自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请进府去,闻知二人求见衡阳郡主,便叫她们在前院客堂稍坐。
可二人也知自己身上气味逼人,加之此番是来求人而非做客,自然不敢坐下,便只站在堂中等候。
谢徵虽已休养数日,然因伤势过重,到如今也并未转轻,甚至还有几处伤口尚无结痂之势,仍然小心包扎着。
她坐在床榻上,玉枝坐在床边胡凳上,主仆二人正聊些悄悄话。
丫鬟忽然走进来,禀道:“谢娘子,顾家主母和外家娘子来了,说想见您。”
玉枝诧异道:“顾家如今不是在禁足吗?陈中尉怎么让她们跑出来了!”
谢徵沉着脸,只怨怪道:“她们来做什么。”
“这还用说么,顾逊今日三司会审,她们这个时候过来,必是想求娘子网开一面,饶了顾逊!”玉枝也一脸怨色,她说完,当即就同丫鬟说道:“去回了她们,娘子歇着呢,不便见客,打发她们走吧。”
丫鬟看向谢徵,似要听谢徵的意思,而谢徵没有说什么,只当是默许了,丫鬟这才转身退出去。
而闻知顾陆氏找来,谢徵已然被坏了好心情,坐在床榻上,自也没心思同玉枝说话了,可未多时,适才那丫鬟又走进屋来,说道:“谢娘子,她们不肯走,执意要见您。”
谢徵显然有些心烦,只问:“县侯呢?既是他外家的亲,自当叫他去会客,扰我做甚?”
“县侯一早就出门了,如今还没回来”
玉枝有些坐不住了,倏然站起身要往外头走,说道:“我去会会她们!”
“玉枝!”谢徵忙将她唤住,心想着李氏是随同顾陆氏一道过来的,纵然可以将顾陆氏拒之门外,可桓陵的这个表妹,她总不好怠慢,她于是掀开被子,吩咐道:“扶我起来。”
玉枝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皱着眉头劝说道:“娘子啊,你伤势还未见好,太医令嘱咐你不能下地走动的!”
“我只去会会她们,不碍事的,何况我已躺了六七天,腰腿酸痛,再不下地走动走动,怕是要瘫了。”
玉枝定定的站在那里,却只看着她,并不上前搀扶,可她不上前搀扶,谢徵居然又自己扶着床边的木架想要下地,玉枝终于被她深深的折服,倍感无奈的走过去将她扶着走下来,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去往前院,临出门前还不忘拿了件披风给她披上。
二人走到前院,在走廊上正从偏厅外往客堂走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一股一言难尽的馊味,玉枝道了句:“什么味道呀,又酸又臭,好像泔水的馊味。”
她这一说话,客堂里就已听到了,顾陆氏当即与李氏走到客堂外相迎,二人一望见谢徵脸色苍白,虚弱无力,走路还需玉枝搀扶,皆羞愧得将目光移开了一下,而后才看着谢徵,站在外头就朝她行礼了,顾陆氏福身毕恭毕敬的说道:“老身见过衡阳郡主。”
李氏亦是欠了欠身,未语。
谢徵却不急理会她们,直至被玉枝扶至客堂坐下,见二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她方才冷冰冰的问:“顾夫人向来与我有过节,怎么今日竟会来此找我?”
“我我”顾陆氏正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说起时,李氏搀扶着她,暗暗推了一下她的手臂,以提醒她注意礼节,顾陆氏反应过来,连忙改口:“老身老身此来,是想想求郡主对我儿顾逊网开一面的。”
“求”之一字,实难开口,可如今为了顾逊,顾陆氏也不得不放下脸面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位,还真是来替顾逊求情的。
谢徵缄默不言,一因疲惫,无力言语,二因顾家颇不要脸,她不屑同她们多说什么。
玉枝倒是没谢徵那样能沉得住气的,她当即嘲讽:“顾夫人,您是在说笑吧!你儿子顾逊,胆大包天,居然派人刺杀我家娘子,还将我家娘子伤成这样,休养了六七天到现在连路都不能走!可你居然还觍着脸跑过来,叫我家娘子对他网开一面?恕我直言,你们吴郡顾氏好歹也是名门士族,怎么也像外头那些泼皮无赖一样这么不要脸呢!”
被玉枝一顿骂,顾陆氏始终都低着头,未敢争辩只言片语,只得受着。
而谢徵亦不曾直至玉枝,皆因玉枝所言,属实也是她的心里话!
玉枝说着,愈发激动起来,忽又红了眼眶,继而说道:“你是不是看我家娘子如今还能走出来见你,所以你就觉得她伤得不重?我告诉你,我家娘子身上有大大小小共计十几处伤,不是几处!是十几处啊!你知道她流了多少血吗?你知道她有多痛吗!你知道她身上的淤青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吗!你不知道!所以你轻轻松松的跑过来叫我家娘子救你儿子,甚至来求情的时候脸都没红一下,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如此厚颜无耻的。”
“玉枝,别说了,”谢徵有气无力的唤了她一声,玉枝抬手粗略的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暂时不再说什么了。
而顾陆氏仍然低着头,听罢玉枝所言,方才真真正正的悔不当初,她倏然跪地,抽泣道:“我知道是我们顾家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求你,饶了子庚吧,他是无辜的呀!”
玉枝一听这话,才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上来了,“无辜?你居然还有脸说他无辜?他无辜在哪儿?因为我家娘子死里逃生,活过来了,所以你就觉得他很无辜,是吗?那我捅你十几刀,叫你也去鬼门关走一趟,你若是没死成,我是不是也是无辜的?”
“不不是我”顾陆氏原想道出真相,可真到了谢徵跟前,她却不敢开口了,李氏站在一旁,只能干着急。
玉枝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忍着火气冷静下来,可看顾陆氏时的眼神却显得阴森森的,她道:“顾夫人,你不是想救你儿子么?不如这样吧,我家娘子柔弱之躯,身中十数刀,可以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若顾夫人你也能挺得住这十数刀,而后还能坚持站在这儿,今日我詹玉枝哪怕是闯进廷尉署劫狱,也一定替你把人救出来,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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