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用过午膳,正要回后院去午睡,谁知才离开前院,就有丫鬟在身后将她唤住:“谢娘子!”

她驻足回首,那丫鬟随即走到她跟前来,禀报道:“方才来了个大内官,说是奉命来请谢娘子进宫的。”

“知道了,”谢徵这便转过身,又折回到前院去,果真见两个内监站在院子里,可这两个内监看着却颇是眼生,往常来府上传召她进宫的,几乎都是暮春那小太监,再不济也都是伺候在式乾殿的熟脸,这回却不是了。

那两个小太监见谢徵已至此,一齐跪地行了礼:“叩见衡阳郡主。”

“起来吧,”谢徵抬了抬手,随后便问:“看着眼生啊,不像是式乾殿的,哪个宫的?”

两个小太监又一齐起身,只其中一个答话:“回郡主,奴婢们是含章殿的,奉贵嫔娘娘之命,来请郡主进宫一趟。”

谢贵嫔?谢徵心下提防起来,就打量着这两个小太监,试探一般的问道:“贵嫔娘娘找我做甚?你们可知是何事?”

另一个小太监细想了想,思忖道:“好像……是为了湘州水患。”

湘州水患?谢徵迟疑了一下,她的食邑衡阳郡,不正是在湘州么……

“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复命吧,我收拾收拾,随后就进宫。”

“是,”两个小太监一同告退,待二人离开后,玉枝站在谢徵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娘子。”

谢徵哂笑:“谢贵嫔召见,必定没什么好事,不急,且叫她等着。”

话音落下,谢徵便慢慢悠悠的走回雅竹苑,稍稍收拾了一下,才又慢慢悠悠的走出侯府,乘坐牛车不疾不徐的往皇宫去,一路上走走停停,约莫花了有大半个时辰,牛车行至止车门外,谢徵同玉枝下车步行至含章殿,又花了好一会儿,这一来二去,一个时辰总是差不了的。

二人到含章殿外头,把守在殿门口的内监便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喊:“衡阳郡主到”

谢徵带着玉枝入内,方见里头不止谢贵嫔,罗淑仪也在,另有三位眼熟的娘娘,以及利阳县主、新宁县主,谢贵嫔坐在正前方主位,罗淑仪领着三位娘娘坐在左侧,而利阳县主与新宁县主则坐在另一侧。

那利阳县与新宁县,皆属湘东郡下辖,衡阳郡与湘东郡相邻,都在湘水之畔,又同属湘州地界,谢徵瞧了眼那二位,方才相信谢贵嫔今日传召,的确是为了湘州水患一事。

“原以为贵嫔娘娘传召,只是为了叙家常,如今看几位娘娘都在,才知道原来竟有正事要谈的,”谢徵眉眼含笑,走到跟前福身行了个礼,道:“德音见过几位娘娘,给几位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坐吧,”谢贵嫔伸手指了指利阳县主右手边的客席,谢徵果然没有同她客气,这便走去坐下了,随后又扭头同那两位县主各自行了点头礼。

罗淑仪对谢徵一向成见颇深,今日又见她故意姗姗来迟,心中更是不满,于是阴阳怪气的说道:“衡阳郡主这架子倒是不小啊,贵嫔姐姐早就派了人去请你,可你却叫咱们等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

谢徵不紧不慢的端起旁边的茶盅,小呷了一口,而后才回道:“适才来时在御道上,碰到一个老妇人,莫名其妙的往青牛头上撞,也没见她伤着,可就是赖着不肯走,最后还是赔了些银子才了事,这钱虽不算什么,却也误了事,贵嫔娘娘您襟怀磊落,宽以待人,想是不会同德音计较的。”

“你既这么说了,本宫自然不会与你计较,”谢贵嫔说话也毫不避讳,坦坦荡荡告诉众人,自己是谢徵逼着,才没与她计较姗姗来迟之过,谢徵自也不屑理会她,倒是罗淑仪,仍不罢休,又怪声怪气的说:“郡主可真会说笑,哪有人傻到自己往牛身上撞的。”

“娘娘您久居深宫,看到的只有后宫争斗,和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哪晓得平民百姓也有如此之坏的。”

谢徵这话说出来,倒显得罗淑仪没见识了,罗淑仪听罢,自是气得直咬牙,却也不敢再同谢徵多言了,天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话来令人难堪!

二人唇枪舌剑,谢贵嫔这个暂理六宫的“后宫之主”,却如看戏一般坐在上头,直至两人都安静下来了,她方才提起正事。

“好了,本宫今日召你们前来,乃是奉陛下之命,为的是湘州水患,”谢贵嫔说着,也端起一旁的茶盅啖了一小口,继而又说道:“湘州刺史殷景仁差人快马加鞭呈上急奏,说湘州暴雨数日,雨水不退,致使湘水高涨,两岸郡县,均深水患影响,死伤无数,其中又以衡阳郡和湘东郡最为严重,陛下命本宫合众妃之力,筹集米粮,以供湘州所需,你们可有法子?”

众人皆未言语,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独利阳县主暗暗同新宁县主抱怨了句:“合众妃之力,与我们何干?”

谢徵在旁听到,心中明朗,这湘州水患,正好有个衡阳郡受灾严重,偏偏她又食邑衡阳郡,那谢贵嫔自然要借此寻她的麻烦,谢贵嫔有意针对她,可若只召见她一人,实在针对得过于明显,索性就将那两位在湘东郡下辖县有食邑的县主一同召来充个幌子呗。

“筹集米粮有何难,上回娘娘为了集齐粮草,不是请了士族捐粮么?这一回,大可再请士族帮忙啊,”谢贵嫔想为难谢徵,那谢徵,便也为难为难谢贵嫔。

谢贵嫔听罢,果然咬牙切齿,上回集粮草,她将士族得罪了个干净,到最后好处没沾半点,反而还成了恶人,这件事情,她可是一想起来就浑身冒火,这一切,可都拜谢徵所赐啊,如今谢徵居然还敢提及此事!

“好啊,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就有劳郡主,随本宫一同筹划此事了,”谢贵嫔已得罪过士族一回,如今倒不那么在乎了,可她却也一心想将谢徵拉下水,叫谢徵也与士族结下梁子,便想着要在与士族交涉时,告知是谢徵同她提议向士族募粮。

岂知谢徵识破她的诡计,于是又百般推诿,“娘娘真是太高看德音了,德音自知人微言轻,尚无资格与士族交涉,偏又天资愚笨,无能为娘娘出谋划策,承蒙娘娘垂青,倒叫德音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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