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兄,还记得瑶娘否?”

李鹤的轻轻一问,听在项伯耳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项伯怔立当场,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鹤,半晌,才想起来问一句:“谁?你说谁?”

从项伯脸的表情,李鹤能感觉出项伯心里的震撼,忽然意识到,过去自己并没有完全弄明白,瑶娘这个名字在项伯心中的分量,连忙收起嬉笑的表情,轻声说道:“我问项兄,可还记得瑶娘?”

项伯深深垂下了头。

自从当年少年意气,为了这个女子,不惜怒而挥刀,当众杀人。从远走异乡的那一天起,这个名字便再也没人跟项伯提起过,同时,项伯也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个名字。十年风雨,十年江湖,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见证了太多的生与死,项伯始终将这个名字尘封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再没有看一眼,甚至,一度连项伯自己都认为已经忘却了。

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名字,连同那婀娜的倩影,似乎从来就没有走远,又或者,一直就保存在项伯的心中,只是,他没有勇气承认罢了。

项伯抬起头,一直焦灼的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看着李鹤,低声问道:“她没死?”

李鹤点点头道:“曾经快死了,但所幸被我救下来了。”

项伯看着李鹤,一脸不可置信,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她怎么可能没死?寿郢城破,面对如狼似虎的乱军,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娇娘,怎么可能逃脱魔掌?我还以为她死了,必定是死了。”

项伯的语气陡然低沉了许多。

“不怕贤弟笑话,寿郢城破时,我和子房刚好赶到齐国,得到消息,我还在临淄城外的一处密林里,给瑶娘立了一处空冢,将当年瑶娘赠我的一方香囊葬于其中,以兹祭奠。”

闻听项伯娓娓诉来,李鹤倍感讶异,看了看张良,见张良点头微笑,便知道此事不假,看着项伯颓然的神情,李鹤的内心,五味杂陈。

李鹤轻轻一叹,说道:“项伯兄小看瑶娘了,这是个集美丽于智慧于一身的奇女子,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与镇定,不但逃出了秦人的魔掌,顽强地活了下来,而且,还活得越来越好了。”

“眼下,伊人就在我的府,面对故人,项伯兄欲求一见否?”

李鹤朝身旁侍立的芳姑一使眼色,芳姑莞尔一笑,正欲转身去叫瑶娘,却听到项伯连连摆手,连声喊道:“且慢!且慢!我还没有准备好。”

芳姑停住身子,奇怪地看着项伯。

当年,项伯杀人,深夜窜逃李府,芳姑不但见过项伯,还帮他处理过血衣。对比当年那个浑身是血,依然镇定自若,大快朵颐的富家公子,芳姑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中年人怎么会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张良大概听出了一些端倪,捋着颌下的短须,微笑不语。

看着一脸忐忑、神情局促的项伯,李鹤顿有所悟。

毋庸讳言,出身豪门的项伯,性格的大气和豪爽是不缺的,甚至颇有任侠之气。年轻的项伯,堪称义薄云天,快意恩仇;十年打磨,即将迈入中年的项伯,愈加精华内敛,沉稳干练。可就是这样一个正值风华之年的男人,在听到一个女子的名字时,居然表现得如此情怯,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对这名女子,已然动了真情,而且,还可能用情极深。

无情未必真豪杰!果真情到深处,无论你是什么样的男人,立刻便会化作绕指柔,天下男人,概莫如是!

见识到项伯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李鹤的心中,竟然对他生起了一丝另类的尊敬。他微微叹了口气,对芳姑说道:“让瑶娘过来吧,就说故友求见。”

芳姑应声而去。

没过多久,芳姑便领着瑶娘来到东阁。面对着莲步轻摇,款款而来的瑶娘,项伯一扫方才的慵懒,瞬间挺直了腰身,看向瑶娘的眼神里,放出炽烈的光芒。

进得屋内,瑶娘敛衽屈膝,冲着项伯和张良分施一礼之后,满面春风地看向项伯,笑意盈盈地问道:“一别十年,项公子一向可好?”

项伯似乎并没有听见瑶娘的问候,只是专注地看着瑶娘,口中喃喃自语:“天眷顾瑶娘,十年了,瑶娘的容颜,居然丝毫未变。”

瑶娘莞尔一笑,轻轻地拂了拂鬓角的乱丝,笑道:“公子说笑了,一晃十年,便是公子,也已不复当时少年,瑶娘又怎能不老?”

李鹤见项伯一时词穷语塞,旁若无人一般,只顾着专注地审视着瑶娘的容颜,担心瑶娘尴尬,轻咳一声道:“瑶娘,你与项公子一别十年,如今有缘再见,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如此喜事,怎可无酒佐兴?”

“瑶娘,不打算敬项公子一盏么?”

项伯霍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声说道:“鹤公子说得对,如此幸事,当真值得浮一大白。”

瑶娘嫣然一笑,说道:“鹤公子难为我了,你知道我从不饮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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