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来,他说可惜我们并未请他,那大婚之日再去请他便是,把两个他都请来,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沈鹤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柳绯烟娓娓道来,想起她清晨问自己是不是也想流连勾栏瓦子,颇有些忧愁:“你这般会算计,还善妒,我要是娶了你,这日子还怎么过。”

柳绯烟眉眼一弯,在树梢上晃着小腿,她素来习武,身体极好,已然入冬的天还穿着单裙,一截藕白的腿晃晃悠悠,从树梢跳了下去:“你喜欢我吗?”

“啊?”沈鹤白对她猝不及防的提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楞了一下,坦诚地答道:“其实之前挺讨厌你的。我等生来就是将门儿女,由天下百姓供养,护百姓生死,从未见过你这样不想承担责任……贪生怕死的。”

说到贪生怕死,他犹豫了一下。

看树下仰头看自己的柳绯烟脸色不变,沈鹤白跳了下去,站定在她眼前,眼中流出带着一丝羞赧的坦诚:“我要同你道歉,那时是我太过狭隘,不知道你已经很勇敢了。我们其实也没见过很多次,不该妄言喜欢或讨厌。”

上一世,他提刀踏进金銮殿,说自己贪生怕死时毫不犹豫,眼带讥讽。

上一世,自己说“谁规定威远侯的女儿,就不能怕血,就不能喜欢金银珠玉?”的时候,他们没来得及说更多的话。

可这一世,月色里这个白衣少年带着些许羞涩,极诚恳地同她道歉。

柳绯烟轻笑着听他说话,觉得虞京的冬天似乎是比西北暖和一些的。

她心下想着,还好这一世,自己回来了,她会陪着沈鹤白改变最孤独的过去,让他永远同今日一样,赤忱坦率地接纳一切。

还好这一世,沈鹤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抛下他,抛下整个西北大军,苟且活在深宫中,他再不会对自己露出那般讥讽的目光了。

沈鹤白还有话要说,她便安静听着。

“虽然我不能说是喜欢你的,但如今我觉得,要是能和你成亲,会是一件好事。我母亲过去曾说,她嫁给父亲前也不曾见过父亲几次,在一起久了,便成了家人。”沈鹤白轻轻握住那双带着薄茧的手:“我们也会成为一对好夫妻的。”

如果是上一世,有人同自己这么说,柳绯烟或许会觉得的确不是一件坏事,或许会欣然答应。

上一世她嫁给幼帝时也曾是这么想的,嫁给一个不那么糟糕的选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对彼此尽到责任,也就够了。于是她提着刀去尽自己身为一国之母,身为一个丈夫的妻子的责任,一条路走到黑。

可现在已经不是上一世了,她又活过一次了。这一次她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想遇见一个能对自己说“我喜欢你,绝不将你让给别人。”的人,和那个人度过一生。

于是她摇了摇头,将手从沈鹤白手里抽出来:“世子,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我觉得应当对大盛的百姓负责,威远侯府需要定国公府的力量,而你需要我。”

“如果将来某天,大盛国泰民安,再无动荡,你不再需要我,我也不再需要肩负责任,保家卫国,到那时候,我若遇到喜欢的人,便向你求一封放妻书,你若遇到喜欢的人,我们便和离。”

她柳叶眼轻扬,带着虞京贵女的天生傲气,亦有军中女子的张扬自信,仿佛这般离经叛道的话并非自己所说。

沈鹤白从未听过如此大胆的话,目瞪口呆地看着柳绯烟。

可她面色沉静,笑眼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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