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怀孕过程中还是最后的生产阶段,都有可能产生极其危险的后果,这后果至今我都不敢去想,我不敢跟任何人提及我的担心,有一次我跟孟羽小心的提及这事儿,但孟羽的激烈反应让我不敢再聊下去。

孟羽是家里唯一和迪亚娜年纪相仿的女性,迪亚娜怀孕后,孟羽几乎成了迪亚娜的全职管家,从吃饭、穿衣、出行、个人卫生,方方面面全都小心对待,好不容易熬到九个月,快要功成身退时,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怎能不让孟羽又气又急,好在老天保佑,母子平安无事。

这段日子里,日常杂事由我和叶子负责,我俨然成了一名合格的荒岛厨师,但即便大家都说我做的饭菜好吃,也难保能入孟羽的法眼,她认为迪亚娜的饭菜要单做,风干食品或任何不新鲜的东西、生冷食物绝对不能给她吃,所以我们每天变着法的给迪亚娜做吃的,表哥和小鱼儿每天出去打猎物,有时是海鲜,有时是小型哺乳动物,哪天要是下雨,不能打猎,就去家禽场摸俩禽蛋,给迪亚娜做木耳蛋炒饭。

迪亚娜从来没听过,对待一个怀孕的女人要如此心细入微,在她的记忆里,怀孕的女人也要参与家务,也要工作。这一点和中国的传统完全不同,以至于后来的几个月里,孟羽和迪亚娜之间常会因一些小事而争执,不过这些争执很快就能平息,一方面,孟羽知道动气对孕妇不利,发生分歧时,孟羽会控制自己的怒气另一方面,迪亚娜清楚孟羽所做的一切完全出于好心,所以她并没有要将争吵升级的想法。

孕期第七个月时,迪亚娜的胃口越发不好,我们现在虽然有吃不完的稻米、新鲜蔬菜、海鲜和肉食,但迪亚娜的孕吐让她什么也吃不下,孟羽给我定了一份迪亚娜的专属午餐菜单,这份菜单一看就让人流口水:

周一椰子蟹配椰汁

周二虾肉蒸禽蛋配米饭

周三榛蘑炒剔骨鸟肉配米饭

周四椰肉南瓜汤配马兰头炒饭

周五:鲜鱼汤配米饭

周六:羊腿藜炖精兔肉配米饭

周日:木耳炒肉片配蘑菇汤泡饭

做这些菜的食材全部要新鲜采集,我和表哥还有叶子姐弟每天光是收集这些东西就要花上半天时间,更不要说还要打理菜园、稻田以及家禽场。这样一来,一些杂务工作比如洗衣服、收集木柴、打扫龙狮洞、疏通排水沟就成了孟羽的工作。表哥打心里感谢孟羽做的一切,所以今天晚上孟羽这般不客气的对待他,他也不敢还嘴。

如果迪亚娜真能吃的下我们为她准备的食物,那现在她一定会长胖不少,可是每次她都只能吃一点点,有的时候孟羽给她端来一碗饭菜,她只能吃下一小半,以至于剩下的全部进到表哥和小鱼儿的肚子里,数月下来,表哥和小鱼儿壮的跟两头牛一般,而迪亚娜只比怀孕前胖了不到二十斤。

9月5日是生产期,从昨天开始,大家就做好了准备,开水罐一直架在炭火上保温,十几条毛巾被叶子用开水消毒了两遍,冷水我们准备了三罐,还有干净的布料,床上的被子全都换洗一新。

生产房选在一楼孟羽的房间,从昨天起,孟羽就让迪亚娜搬了过来,房间里加了五个灯盏和一个空筐,还有几叠婴儿穿的衣服,那是叶子和孟羽用成人衣服改做的。

真是一场焦急的等待,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迪亚娜没有一点要生产的样子,她时而在表哥的搀扶下出门走走,时而回到床上安静的等待,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能看出,她的内心无比忐忑,虽然天气微凉,但每次她走出房间,脸上都挂着细汗。

9月6日,还是没有反应,表哥第一个开始急躁起来,他的情绪感染了叶子,叶子无事可做时,就去煮毛巾和甘菊茶,好像她做的越重复,迪亚娜就越能早日生产似的。

9月7日和9月8日这两天,迪亚娜依旧没有任何要生产的迹象,我和孟羽安慰着这位坚强的女人,虽然我们不懂这算不算正常现象,但不管怎样,说些安慰当事人的话总是正确的做法。

那天晚上,大家都没睡,表哥已经熬了两天一夜,今夜我让他去休息,他依然不安的摆摆手,说他不困。龙狮洞里气氛到今夜,已经变成紧张万分,谁也不知道这晚了好几天的预产期,到底是不是正常现象。

夜里凌晨五点三十三分,我被一阵叫声吵醒了,即便头脑昏沉,但第一反应是迪亚娜终于要生了!因为我听的清楚,迪亚娜在大叫孟羽和陈牧歌的名字,我来不及穿衣,光着上半身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正好跟表哥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他的肩膀正好撞在我鼻子上,顿时血流了出来,我连连摆手,示意赶紧去迪亚娜那里看看情况。

孟羽已经在房间里,她让我们点上家里所有的灯,一切就如之前演习的那样:烧水、毛巾、布料、升火,防风、热汤。表哥和我还有小鱼儿在产房外来回来去踱步,叶子和孟羽在里面接生,时不时叶子会出来取东西,有一次她要我俩准备一把用开水煮过的匕首和消过毒的针线,这一要求着实把我们三个男的吓了一跳。

但这种时候,我们不敢多问,只能是人家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我们将匕首和针线放在罐子里煮开三分钟,然后递了进去,我才刚刚转身没走五步,就听到房里传来迪亚娜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是几句重复的葡萄牙语,这几句话我听的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迪亚娜经常说的祷告词。

漫长的两分钟后,我们所有人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泣,如一道闪电刺破焦躁的夏夜,随后孟羽抱着一个襁褓出门,借着龙狮洞明亮的灯光,我们围了上来。

“女孩!是个女孩!”孟羽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三个月来,她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表哥抬起那双粗壮的手臂,搓了搓双手,又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脸,轻轻的、小心的接过孟羽怀里的婴儿,她漂亮极了,黑黑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睛,一张完美的小嘴不停的发出细腻的哭声。

“这……先秋……嘿!我的女儿,瞧见没,我的!这是我的女儿!小鱼儿,来!过来靠近点儿,我的女儿……你们都来抱抱呀!”表哥兴奋脖子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拧了两天的眉头此刻也舒展开来,小鱼儿连忙接过孩子,孩子哭个不停,漂亮的额头上还挂着血丝,我拿起一块湿布帮她轻轻的擦拭,那细腻如苏绸的皮肤光滑无比。

抱了一会儿,小鱼儿又将孩子抱给我,我双手接过,但姿势不对,孟羽连忙帮我纠正,过了没多久,孩子的哭声变小了,孟羽这才提醒我们,把孩子抱到叶子的房间,那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做为临时安置孩子的地方。

“我老婆还好吧?”表哥问道

“血流了不少,月子里给她多补补血,然后体力有点差,现在叶子正在给她缝合伤口……”说音刚落,表哥连忙问道:“啥?咋还有伤口,你们给她剖腹产啊?”

“不是,它是……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缝肚子!你只要知道母子平安就行了。”孟羽说完这话,一面擦着手里的血,一面走回到产房。

这就是1976年9月9日凌晨五点到六点五十九分发生的事情,陈牧歌的女儿出生了,表哥给他起了个简单好记的名字:陈海。可彼时我们还不知道,就在这一天的几小时前,我们的伟大祖国发生了一件大事:伟大的人民领袖、中国共产党的灵魂、睿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与世长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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