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至明,不似秋冬之月,逼人寒带霜。夜风卷起冬日里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丝寒意,悉数入了一室橘黄色灯光融融暖意的凤藻殿中。
赵煜已经来了许久了,他就站在那殿门口,望着倚在窗边看春月的萧淑清,月色莹白,却如清霜一般笼罩着萧淑清,显得她的身影愈发萧条单薄。
她的确瘦了,赵煜懊悔,他怎么就没看出萧淑清近段时日瘦了呢?怎么就瞧不出她已经毒入肺腑,无药可医了呢?是他太粗心了,忙着肃清朝堂政务,忽略了她,他不知,要不是缊华去告诉他,他究竟要粗心到何时。
此日他就站在殿门口,与她隔得这样近,他却不敢靠前,缊华跑去告诉他以后,他顾不上其他,急急地就跑来了,一路上,他想了许多,想着一来便要拥她入怀,告诉她,一切都还来得及的,肯定会有办法的,天下哪里有不能解的毒?可此时,他所有的话却被堵在了心底,不知如何开口。
那道清辉月影下的身影,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是他心底最大的温柔,是他一生所爱。他从不曾想过,会有一日,他的珍宝,他的至爱,要抛下他,先他而去。
夜里丝丝凉意,落在萧淑清发丝上,划入脖颈里,萧淑清抬手关了窗子,回过头,便瞧见站在殿门口的人,银璃玉冠,浅金色华贵的龙袍,好看的眉眼,可那好看的眉眼,偏偏有本该出现的难以化解的哀愁。他的眸子,应该一直明若星辰,华彩流转的,而他的眸,就应该一直疏朗如远山黛色。
萧淑清知道,缊华定然是都告诉他了。
二人隔着满殿橘黄色的灯影,隔着只属于春天鲜活香甜的空气,隔着幼年相识,相伴相守,仿佛早已远去却依旧在眼前的岁月时光,遥遥望了许久。
最后,是萧淑清先打破了沉闷,浅浅一笑,明眸皓齿,眉眼疏落,山色空濛,水光潋滟,繁花似锦,芳草萋萋,皆在她眸中。
萧淑清朝着赵煜走了过来,衣摆轻扬,腰间同心结玉佩微响,墨发间金色步摇摇曳。
还未走近,赵煜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将她顺势带到自己怀里:“清儿……”眼角温热,赵煜仰起头,却还是看得见烛光下眼眸晶莹:“对不起,我……”
萧淑清忽然踮起脚,吻上赵煜的唇,带着萧淑清独有的馨香,那个吻并不长,只有约摸轻抿一口茶的时间。萧淑清靠在赵煜胸膛处,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不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说对不起。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我自己有意瞒着,你又怎会知晓呢?所以,你不要怪你自己,不然,我也会怪我自己的。”
萧淑清抬起头,对上赵煜的眸,他的眸里含了忧伤,懊恼,愁思,但她,却始终都是笑着的,萧淑清生的极好看,此间笑容,格外倾城,就像春日盛开的牡丹,冬日灼灼的红梅:“生死有命,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不过,想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的,因为我以前的日子,当下的日子,都过得很开心,而剩下的日子,我也会很开心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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