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过下班点,我就已经坐不住了,匆匆的跑到部门经理朱冒的办公桌前小声告诉他我有些私事得先走一会儿。朱冒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提醒我不要忘记了准备好明天去天津开会时要用到的材料。

我赶到后餐厅取了预定好的饭菜,叫了辆出租车,然后绕过一个城中村很不容易才来到一个很久很破的小区里。我在车上看了好几次时间,司机师傅看出来我有些着急,他怕我埋怨他开的慢,自己就一直在那抱怨着路难走。

“这一片的老居民都等着拆迁好些年了,但是政府一直没有动静。周围都高楼林立的,就这一片太破烂了,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一下雨我们根本都不敢进来。”

“是因为地价太高了吧,开发商买不起。”我无聊的说道。

“多高的地价开发商都买的起,在你家的土地上盖上三十好几层,赔偿给你家的房子也得让你折价买,那多出的房子不知道要卖多少钱呢。”

“要是我,不赔到满意我也守着不让拆。村里的人就剩下这块地了,平时打工都只能挣点儿辛苦钱,拆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司机师傅突然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不以为然的说道:“小伙子你还是年轻啊,我家有亲戚就住在这边,这个村里的好些人我也都认识。就拿我老婆她大姑家来说吧,十多年前她大姑才五十多岁,那会儿就说要拆迁了,后来村里的人团结的很,一起闹,去镇政府门口闹,打砸堵截开发商的车,一份合约都不签。后来清净了,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大姑今年快七十岁了,大姑都变成老姑了。今年夏天的时候,下雨天她大姑给摔了一跤,胳膊腿都受伤了,不好使了,家里没钱看病,儿子儿媳也不给出钱,她大姑在医院里没治疗几天就给接回来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我老婆这个冬天去看望她大姑的时候,她大姑的房间里就放了个旧式的蜂窝煤炉子,小平房的房间也不暖和。我老婆还安慰她大姑,说等房子拆迁了都搬到楼房里住生活条件就变好了。她大姑一听直叹气,说她和她老头子现在在家里也不拿事儿了,说什么话都不顶用,今年政府带着开发商又来过了,他儿子和儿媳妇因为想要更高的拆迁价格,带头把人家打跑了。她大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一辈子可能都住不了楼房了。小伙子,你还年轻,你能等,可是很多人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得选了。”

我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亲,父亲去世之后家境日渐衰落,后来我考上大学也是需要到处的借钱贷款,母亲是如何在农村家里的那个漏风的老屋子里独自度过一年又一年的。我永远忘不掉当我兴奋的打电话告诉母亲因为本科成绩优秀可以选择硕博直读,并且未来还有可能去日本进修双博士学位的时候,母亲在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之后用平静的声音对我说到:“挺好的,我和你爸都没啥学问,你自己喜欢学习就学下吧,我会一直支持你的。”那一刻我瞬间懂得了一个母亲对儿子愈发有出息的喜悦和对自己未来没有尽头的苦难生活的绝望。后来我放弃了攻读博士学位的机会,决意读完硕士学位之后就去工作。工作不到两年我就用自己攒的钱在市里买了一个不大的两居室,以此改善母亲的生活境况,也让自己对家里少了很多愧疚之感。

虽然我能体谅司机师傅所说的那个大姑的遭遇和她“没有得选了”的绝望。然而我却没有立场在司机师傅面前去评论这一切,我只是简单的想,总归这个大姑是没有教育出来一个心底善良的儿子。

下了出租车,我环视了一圈这个小区,一顺溜的都是七八十年代的红砖四层矮楼,我摸着黑找到了倪眸生告诉我的六号楼,然后拎着包裹好的饭菜想着赶紧给他送过去。

倪眸生打开门看到是我,高兴的拽着我的衣袖就往房间里走。他的气色确实不好,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就连拉拽我的手也显得没有力气。往日见惯了他精神帅气的样子,今天再看见这憔悴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心疼。我劝他赶紧坐下来休息,他却忙活着一会儿给我找椅子坐,一会儿给我倒水喝。

倪眸生租住的房子是一个大开间,一进门右手边是用毛玻璃隔出来的一个卫生间,左手边是一个开放式厨房,再往里放着一张低矮的双人床,房间的阳台朝南,靠阳台边上有一个书桌,书桌上的东西摆放的很整齐,几本书,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茶杯,一个盆栽和一些小摆设等都各得其所。

“没有你说的那么乱七八糟,比我的房间整齐多了。”我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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