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一个声音霍地响起:“你是妒天法王?那本座又是谁?”这个声音就像是熟睡的人突被吵醒,充满厌烦,又像是在冰里冻过一般,没有一点温度,兼且飘忽不定,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可杨坚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和刚才乱箭之中让他趴在地上的声音,都发自白鹿山人。他好生奇怪,白鹿山人为什么偏偏要冒充妒天法王?

就见眼前的妒天法王抖的越来越厉害,嘶声道:“你说你是妒天?你凭什么?”

那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就凭你是假扮的。嗯,本座就用乌金弓射落你的斗笠,且看看你的魔角做工如何。”这次的声音却明显发自妒天正对面的竹林之中。

妒天法王情绪激荡,胸前起伏不停,大喝一声:“你放屁!”喝声中闪电般取下背上的乌金弓,三个字刚骂完,“嗖”“嗖”“嗖”三箭皆已发出,真是一气呵成。不料那三箭射进竹林里,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响。

那个声音却又响了起来,厌倦之意更浓,这次是在妒天的身后,叹息道:“唉,你既是要冒充本座,至少也该练好箭法,莫折损了本座的名头。本座要射你的斗笠,你可准备好了?”

妒天几乎要紧张到发狂,转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用黑杀刀紧紧护住头部。其余众人也惊奇之极,尽皆张大了嘴巴观看,连伤痛都忘记了。不管眼前的妒天法王是真是假,大家都已见识过他的厉害,那一身本事绝非虚假。这个声音冷极、倦极的神秘人,若是偷袭也就罢了,这样指明了要射他的斗笠,还再三提醒,这份狂妄实在是天下罕有。白雪仙、秋月娥互望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疑惑:“就算这个神秘人是真的魔族法王,恐怕也无如此的底气吧?”

在紧张的众人之中,尤其紧张者却必然是杨坚了!他一颗心砰砰狂跳,如果不紧紧闭住嘴巴,只怕就要“扑通”一声跳出来了。他早已听出暗处是白鹿山人,也觉得白鹿山人法力应该极高,但究竟白鹿山人法力高强到了什么地步,他其实也是不清不楚。他极其希望白鹿山人能大败妒天,就好像小孩子盼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大英雄一般,同时却又觉得白鹿山人太过清高,不止活的够脱俗,连上阵对敌都是这么的目中无人,不由捏了满满两手心的汗。

却说妒天刚刚转过身,把头在黑杀刀后藏好,那个声音蓦地又从左、右传来:“唉,你藏在刀后有什么用?若本座从后面、左面、右面射你,你转身能快过本座的箭?罢了,既然你已准备好,本座就从前面射你。你且数到三,本座立即发箭。切记!”

妒天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所说,我数到三,你就从我身前发箭,你可万万不要反悔。”说着,生恐此人改变主意,赶紧老老实实数了起来。众人见这神秘人如此自大,不由纷纷绝倒,心中却都不信,认定是在使诈。

“一、二、三!”三个数很快数完,妒天当然也不相信这人真的说到做到,其实他更加留意身后,随时准备转身。不曾想,就在“三”字刚刚出口之际,妒天果真听到正前方风响,心中狂喜,紧握黑杀刀护住头脸,自信再快的弓箭也能应付。未料,手中一震,头上一凉,一枝魔族黑箭早已从正前方射穿了黑杀刀,余势不衰,又将他的斗笠射下,硬生生钉在后面一颗竹子上,仅在黑杀刀上留下了一个小洞而已。

杨坚虽然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但那黑箭太快,根本什么都没看见,或者有幻影出现过,突然之间,一切都成定局。白雪仙、秋月娥却同时“啊”的一声惊呼,相对叫道:“绝尘剑!?”

她们一眼看出,那黑箭的速度、气势,绝不是乌金弓所能射的出,除非是紫金国传说中的极少数高手,自身天赋超人,将绝尘剑修炼至顶级,才能发出这样速度的“剑”。但这枝显然是魔族黑箭,不可能是修习绝尘剑时所用的宝剑,若说有人能将随手捡到的魔族黑箭,当作自己的宝剑发出,还能有这种威力,那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因此白、秋二人又不敢肯定这就是绝尘剑。

斗笠被射下后,妒天的头上赫然现出了两只尖角,贴着耳朵向上,凶狠逼人,和那张青色丑脸真是绝配。暗处那个声音又早响起,充满了轻蔑之意,淡淡道:“这对魔角,还有这张青面,做工都属一流,倒是花了些工夫。唉,其实你就是不装上这对角,不罩上这张脸,又和魔类有何分别?”

妒天此时已确知,暗处这人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强敌,情绪已近崩溃,看着远远钉在竹子上的黑箭,突然中邪似的大叫道:“你也不是‘妒天’!‘妒天’也不能有这等本事。你用的分明是我刚才射你的黑箭,却不是魔族的黑箭!”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哗然。敢情眼前这个“妒天”用的黑箭,却和魔族的不同?

“妒天”也知失言,早已无心恋战,将身子一抖,平地里起了一片漆黑烟雾,将其完全裹住。须臾,烟雾被风吹淡,他却没了踪影。

那些劲装女孩赶忙上前扶起白雪仙、秋月娥,白、秋二人顾不得身体虚弱、摇摇欲倒,赶忙向四面鞠了几个躬。白雪仙颤声道:“多谢前辈搭救,敢请告知名讳,紫金国必有重谢!”

暗中那声音又变得很是厌烦,冷冲冲地道:“本座偶然路过,恼恨刚才那厮冒充,并非想搭救尔等。谁若再敢啰嗦,后果自负!”

紫金国众人闻言,立时不敢再出声。虽然她们并不相信真的是被魔族法王所救,但这人法力太高,过于邪气,实在不敢招惹。那些女孩很快捡起了各人的长剑,白、秋二人使个眼色,几个女孩即刻扶着她俩走到倒地的魔族武士身前察看,却见魔族武士皆已没有呼吸。

几个女孩用剑挑去他们的斗笠,细看之下,果见那魔角与丑面均为人造,急忙用剑将角、面削去,赫然露出了人脸,只是面庞发黑,显是中毒而死。白、秋二人寻思,以暗处这个神秘人的法力,绝不至于对这些普通武士用毒,敢情刚才神秘人将他们击倒在地,他们听见形势大变,就自己服了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

白雪仙、秋月娥不甘心线索中断,强撑着身体,自己拿剑拨弄了几下,发现这些武士脚下紧连着制作精良的假肢,以弥补人类与魔族身高的差距。白雪仙奋力用剑将其中一个武士的外衣拨开,咣当一声,那武士腰间掉出了一样东西,众人一看,齐齐大呼起来:“是玄冥国?!”原来掉落在地的,赫然竟是玄冥国皇家武士的专属令牌,紫金国众人却也认得!

白、秋、慧眼、远识四人面面相觑,张嘴欲言,最终却谁也没有开口,只是示意众人一起搜将下去,过不多会儿,就将“魔族武士”搜了个遍,果然所有魔族皆为人扮,腰间也都有同样的令牌。白、秋二人亲手将所有令牌包好,白雪仙沉声对那些劲装女孩道:“今日之事,十分蹊跷。所有人等,不得将所见所闻外泄,违者重罚!”女孩们慌忙齐声答应。

却说紫金国众人,相互搀扶着正要离开,白雪仙突然回头问杨坚道:“你可是紫金国人?此处荒山野岭,猛兽出没,何不随我们同去?”

杨坚自从见了白、秋二人智救赢楚楚的情形,深觉白雪仙智勇双全,且对赢楚楚一片真挚,对她的印象已全然改观。更兼刚见了白鹿山人大显身手、仿若神人,就如自己出手一般,正在得意非凡之际,当真是心情大好,欣然回答道:“我是天眼书院的学生,我自己可以御剑飞回。前面常有穷奇,你们可要小心!”

慧眼、远识二位老先生“嗯”了一声,颇感意外。白雪仙轻轻一笑,说道:“无妨!你也小心。”率着众人渐渐去远了。

杨坚直等到看不见人影儿了,再也忍不住,对着四周欢声大叫道:“叔叔!叔叔!你在哪里?我今天可是自己御剑而来的!”

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喃喃道:“你确定御的是‘剑’么?”又似乎在向谁问询:“你已寂寞多年,为何又要问世?莫非这世间真的有变?”

杨坚急忙转身,就见白鹿山人赫然站在那里,还是穿着一身灰衣,双手捧着载自己而来的那根朽木,正凝神细看。他后面那句话,竟似是在向这朽木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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