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却只回答后半句:“我本就是要教你紫金国的法术,你在御剑飞行术、御鸟术、天雷术和绝尘剑里选上一样吧。”
杨坚见灰衣人不肯透露身份,眼珠一转又问道:“叔叔,您已知我叫杨坚,我学会您教的法术后,若别人问我跟谁学来的,我却如何说呢?”
灰衣人想都没想,就道:“我叫白鹿山人,你记住就行。”
杨坚一呆:白鹿山人明摆着是灰衣人给自己起的称号,或许就是此刻为了应付自己而随口一说的,这不是等于没说吗?可是却也无法,只得岔开话题,道:“叔叔,我听说学成御剑飞行术,只需一剑在身就可自在飞行;学成御鸟术,善于驾驭天下飞禽,若再有钱买下珍贵的大鸟,骑着遨游天下更是美事;而习成天雷术,只需手指一点,就能如雷霆般劈死敌人,威力巨大;学会绝尘剑,据说可以驱使宝剑光电一般追踪刺杀敌人。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灰衣人,也即白鹿山人,微微点头道:“是真,也非真。每个学法之人的境界不同,灵活运用的经验不同,意志强弱更是不同,其法力相差何止天地。”
其实杨坚对御剑飞行术与御鸟术向往已久,梦想过无数次,若修成这般法术,驰骋于天地之间,将是何等逍遥!而天雷术、绝尘剑这种用以杀敌的法术,杨坚并无太大兴趣。此时脑中飞转:“学会飞行术,只需要买一把剑即可御剑飞行。我现在只有学院每月发的些许救助,少得可怜,但我很快就满十四岁,按照紫金国规定,届时就可以打些杂工,再省吃俭用几个月,大约就能买下一把剑了;若是学御鸟术,如今紫金国能载人飞行的大鸟都被炒成天价,我万万买不起这种稀罕之物,终究无法自由飞翔。”
心思已定,杨坚小心翼翼的道:“叔叔,我最想学御剑飞行术,可是我这几个月还无钱买剑,叔叔能否让我先行学着?我必尽快买一把剑来。”
白鹿山人却是一愣,道:“我只教你一天法术而已,不过就是一些总纲契领,你用心领悟,不懂之处尽量牢记,倒是无须用剑。以后你自行修炼,自行寻剑,都随你了。”
杨坚大呼道:“就教一天?紫金国学习飞行术的御剑书院,学习御鸟术的飞鸟书院,还有天雷书院,绝尘书院,天眼书院,都是让学生十岁之前专心读书,从十一岁开始就可学法,一直学到十八岁方能结业。若叔叔只教我一天,那岂非……岂非连皮毛也难学到了?”
白鹿山人不耐烦起来,急急道:“书院有书院的教法,我自有我的教法!你却学是不学?”
杨坚在这片刻之间,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失望之极,垂头丧气地嘟囔道:“学!当然学!”
白鹿山人不再多话,大声道:“随我来!”转身就走。
杨坚灰溜溜跟在白鹿山人身后,到了另一间书房模样的木屋,只见四壁都是木制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屋子正中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有颗硕大的明珠。一向爱读书的杨坚看见如许多书,心中羡慕不已。白鹿山人让杨坚在此等待,自己却又走了出去,片晌拿了本厚厚的书进来,坐在书桌前唯一的椅子上,却让杨坚站着听讲。杨坚往椅子旁一站,就看见那本厚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五个清秀的大字:“御剑飞行术!”暗自寻思:“叔叔把这颗光泽不凡的明珠随意放在桌子上,这本书却不舍得放在书屋中,而是藏在别处,这书定是颇为重要。”
白鹿山人翻开那本厚书,杨坚立即看到满纸娟秀的字迹,不禁疑云大起:“这么厚的书竟是手抄本,且字迹如此秀美,显然还是女子手抄。却怎么会在叔叔手里?”
白鹿山人自打翻开书,猛然间敛色屏气、郑重其事起来,刚才还是洒脱随性、目空一切的样子,现在俨然是学富五车、治学严谨的气势了。他从目录开始讲起,每一章都是只说概要,不论细节,那本书被他翻的飞快,却能让杨坚听懂原委,而且清楚明白,饶有趣味。约莫一个多时辰,白鹿山人竟将那本书讲完,问杨坚道:“你可听懂了?”
杨坚想了想,老实答道:“似乎全懂了,细想又什么都不懂。”
白鹿山人似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过惯了一个人的清闲日子,实无耐心教授,你我仅一天之缘,只好如此囫囵吞枣了。你已初知各章概要,当可按照此书自修。但这书……”白鹿山人看了看手中的书,竟然有些颤抖,吐了口气,接道:“这本书却不能给你。”
杨坚早看出白鹿山人很宝贝这书,原没想要,闻言马上道:“叔叔可否借我纸笔一用?有一天一夜时间,我或能简略抄下这书,以后自己修习。”
白鹿山人身子一震,大声道:“不可!此书所载是紫金国皇族相传的御剑飞行术精髓,按照祖训,若非皇族之人,持有、转载此书内容者,必杀之。”
杨坚一听,吐了吐舌头,惊道:“原来是皇族秘籍,那我未经允许,学了可是死罪,还是不要学了。”说完又觉很是可惜,丧气之极。同时想到:怎么叔叔却敢保藏此书呢?
白鹿山人见杨坚这般老实,眨眼微笑道:“紫金国祖训只是说,不得持有、转载此书,哪里说不可以学了?更没说不可以背诵。你现在有一天时间,能背下多少就看你的福分了。一天之后须把书还我。左边尽头的厨房里有野果,隔壁房间有床铺,桌子上这颗夜明珠足以照明,你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其余时间尽力而为吧。”说罢,拿着玉笛匆匆而去,想是去寻个清净之处弄那笛子去了。
直到白鹿山人去的远了,杨坚才回过神来,确定白鹿山人就这样完成了御剑飞行术的教授,真是哭笑不得,看着书桌上那么厚的一本书,没好气的道:“干脆不如不教!把人带到宝库门口,门缝里看到满屋子宝贝,却偏偏不给开门!”
气呼呼呆立片晌,杨坚冷静下来,用力拍了拍脑袋,自责道:“杨坚啊杨坚,事已至此,只可迎难而上,多抱怨一刻,就更少了一分希望!或许这就是你一生中唯一的机会,一天时间转眼即逝,到时可别怪自己命薄!”一念至此,杨坚再无犹疑,调息静心,看起那书来。其实像白鹿山人这样的绝顶高人,虽只讲了一个多时辰,其通透处却是书院里普通教授永远无法说得出的。杨坚本就天赋极高,加上白鹿山人之前的疏导,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物我两忘,不知此处何处、今夕何夕了。
堪堪看完最后一页,杨坚自觉脑中已有此书之大概,松了口气,往外一看,太阳升的很高,已经过了清晨时分,心想这应是第二天的阳光了,不禁颇有些得意:恰好一天一夜背下此书概略,也算是奇迹一桩了,一会儿叔叔来拿书时,定会吃上一惊。
刚刚想到白鹿山人,就听到屋外传来笛声,却是呜呜咽咽,如泣如诉。杨坚从未听过如此伤感的音乐,虽觉曲中沧桑非自己所能懂,还是心中一酸,落下泪来。杨坚轻轻走至门外,就看到白鹿山人正立在水边吹那根玉笛,却又似听不到笛声,只觉自己变成了悲伤的大海,这海已沉寂万年,却又始终暗流涌动,几欲发狂。突然,一个变奏,整个海洋在一瞬间倾泻而出……杨坚承受不住曲中情感,双腿一软,颓然坐地。几只路过的鸟儿忘记了拍动翅膀,忽地从空中跌落……
过了片刻,杨坚缓过神来,却见白鹿山人还是立在那里,举着笛子,一动不动。杨坚知道早已曲终,也知道白鹿山人还在那个悲伤的大海里,却实在不敢上前安慰,只得悄悄走到旁边静候。
一阵清风吹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白鹿山人突然开口道:“你能用两天两夜记下那本书,算是天资卓越。上天给了你如此资质,即使其他一无所赠,也算待你十分恩厚了。以后切莫再妄自菲薄!”
杨坚听的心中一凛,点头答应,又好奇问道:“两天两夜?”
白鹿山人微微一笑,声音里颇有赞许之意,道:“我见你学的投入,浑然忘我,不忍打断你。你已整整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快去歇息吧。”
杨坚一边暗自庆幸:“幸亏及时调整态度,专心学法,而叔叔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方得此机会。若是一直抱怨,静不下心,叔叔断不会多给一天时间。”一边又想起,书院共放五天假,这已是第四天了,却还没到惊雁峰去。当即对白鹿山人深深一拜,道:“多谢叔叔厚爱,大恩永不敢忘。我这次来快活城,实是因为答应了一位神仙前辈,务必要到惊雁峰寻那奇异果尝尝。五天假期将至,不敢再耽搁,就此拜别。我以后一有空闲,就必来看叔叔。”
白鹿山人先是一惊:“哦?有仙人让你到惊雁峰去?”也不等杨坚回答,继而说道:“我一向清净惯了,你此去后,不用再来。”
杨坚自打刚才听了那一曲,确信白鹿山人心中必有无比悲痛之事,才宁可弃世独居,也已深知他虽然表面冷淡,其实内心极为柔善。此时无论白鹿山人怎么对杨坚,杨坚也绝无火气,只是却也不好意思强求什么,只得点头称是,转身去换回自己的旧衣服。
杨坚将换下的白鹿山人那件衣衫洗的干干净净,仔细晾好,又将洗浴室、书房、厨房、亭子都收拾打扫了一遍,其余木屋未得允许却不敢进,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心中对这栋孤零零的“自在居”竟有无限留恋。
只听“吱呀”一声,白鹿山人从一间木屋走出,拿了一个青布包裹,还有一把竹子削成的剑。白鹿山人将包裹递给杨坚,淡然道:“包裹里除了玉笛,还有一些野果、面点。”忽又叹口气,道:“另外还有答应送你的曲子。本想送你一首‘相见欢’,奈何前日睹物思人,忆起了一些往事,竟作成了这样一首。虽将曲谱送你,但希望你此生不会懂曲中之意。”
杨坚听到“睹物思人”四字,料定和那本字迹娟秀的厚书有关,也不便多问,却将包裹打开,将玉笛和曲谱仔细藏入怀中,贴身放好,只将野果、面点重新包裹好,斜背在背上,也不再道谢,只问道:“叔叔,这首曲子可取了名字?”
白鹿山人略一沉思,道:“一定要有个名字的话,暂且叫‘难追’吧。”
杨坚“嗯”了一声,转身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苦笑道:“看来还是要麻烦叔叔送我过这清波湖了。”
白鹿山人却陡然喝道:“少年人怎可事事靠人?”言罢,抓住杨坚衣领就扔了出去。杨坚惊呼一声,已被抛在半空。
杨坚在空中手忙脚乱,怎么也止不住急速下坠之势,眼看就要跌入湖中,忽见一只竹剑斜刺里飞来,百忙中想起御剑飞行术的法门,急欲将脚踏在竹剑上,却哪里能踏的住?只觉一脚踏空,那竹剑就要飞走,慌乱中伸手一捞,总算抓住了剑柄,被那竹剑拖着在清波湖的上空忽高忽低的急速绕圈,大呼小叫不停。
正胆战心惊,听得白鹿山人厉声叱道:“似你这等胆怯,还学什么飞行术?想要自在飞翔,岂可恐高惧险?你的心尚不敢比这竹剑更快吗?”
杨坚闻言羞极,强自调匀呼吸,默想御剑飞行的心法,手脚并用,想要爬到竹剑之上。如此试了几次,终于笨拙之极的跪趴在竹剑上,心中不禁窃喜,却马上又听到白鹿山人叫道:“你学的莫非是蛤蟆飞行术?”杨坚面红耳赤,大吼一声,松开双手,强行在竹剑上站了起来,却是左摇右晃,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下剑来,幸亏又及时用手抓住了剑柄。如此一来,杨坚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瞬间化为万丈火气,咬紧牙关又忽忽爬上竹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默念心法,决意要驾驭此剑。不知反反复复了多少次,杨坚渐渐地心无外物,只剩下剑与心法……
开始时,那竹剑是被白鹿山人驱使着在半空打转,待得杨坚能够歪歪扭扭地站在剑上试着自己驾驭,白鹿山人偷偷撤去法力,却见杨坚已能勉强驾着竹剑在空中东冲西撞,虽是晃晃悠悠、东倒西歪、急上急下,有几次都已经贴着湖面,好在始终能沉着应对,没有失掉方寸。白鹿山人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却轻轻叹了口气,朗声道:“杨坚,就此去吧,好自为之!”
杨坚正飞的无比快活,突闻白鹿山人此言,脑中浮现出这两天的种种情景,觉得除了无忧、神鹦两位神仙,这一生中所遇之人,再没有如白鹿山人这样让自己心悦诚服又无比亲切的,冲口而出道:“叔叔,若您不嫌弃,我杨坚但愿能常来洗刷打扫,聆听教诲!”这种话杨坚在平时是绝说不出口的,这次未及细想就说了出来,自己也是一呆,连人带剑向湖中急坠下去。
白鹿山人右手一挥,就将杨坚与竹剑又卷到了半空,喝道:“你休以为真的就此学会了飞行术,实在连门径都还没有窥到,今日全靠我在相助!何时你若能自己御剑飞行到此,叔叔自然高兴的很!否则还是别来,免得白白喂了穷奇。”
杨坚一听之下,大喜过望,驾着竹剑在空中接连旋了几个圈,大叫道:“一言为定!我必很快御剑飞来,绝不会便宜了穷奇,浪费了叔叔一番教导!就此拜别,叔叔保重!”言罢,驾着竹剑左摇右摆的直向快活城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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