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为期,敖厉带回了大量米粮。
谢铭应诺,专程立了一尊龙君牌位,焚香祝祷,虔诚信仰。
他为一地父母官,爱民如子,本身就有簇千万饶信重爱戴,又有道德金光奉,这一次祭拜,敖厉竟是生生摸到了成仙的门槛。
如此,越发亏欠。
米粮如山,堆满了整个府衙仍放不下。
谢铭于城中放粮活人。
米如珍珠,粥可插筷不倒。灾民蜂拥而至,一日内活人无数。
屯粮待价的商人赔了血本。
谢铭手持大量米粮,按灾前市价贩卖,让那些囤货居奇,待价而沽的粮商一时间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
不过半日后,行势又转。
“大人,粮商正在大量收购我们卖出的粮食!”
吏来报时,谢铭正计算出如今他手中的米粮能保一地百姓熬到两个月后。
若是俭省,未必不能撑下三个月。
“可恨!”谢铭闻言脸色铁青,笔下溅墨,污涂了纸。
“着差役拿人!”
“可是大人...丞相...”吏嗫嗫提醒。
粮商与丞相族人勾结,若是拿人,势必将得罪丞相。
“拿人!”谢铭怒不可遏。
他费劲心思救人活命,那能容这些宵祸害?!
待到室内静谧如初,敖厉缓缓从一旁显露出身形来。
“若你所为皆尽徒劳...”他有心提点,却碍于机不可泄,不能一语道破。
谢铭将污涂的纸张焚烬,纸灰翻飞,一如折翼的蝶,“固所愿尔。活万人,我所愿;活一人,亦所愿。所愿不悔。”
龙君...能听懂却不明白。
他修炼日久,沧海桑田也不过眨眼,更遑论人世变迁。生死既有命又何必强求?注定此龙胸要历尽劫波,区区凡人螳臂当车...岂不可笑可悲可叹可惜?
敖厉看了看谢铭日渐痩消的身子,复又默默隐去身形。此间种种,与他何干?灾劫非他所为,亦非他所能救...不过是贪图一点信仰,顺便补偿因果。
夜深人静时,河伯湿答答的来寻龙君。
“...龙君,您可千万不能再插手了。”河伯幽怨的目光一瞟一瞟。
敖厉环手靠着谢铭寝卧的外墙闭目假寐,装作自己没听到。
“您有所不知,这米粮救活的人,来日还是要死在战乱中的。”救也白救。
“如今灾劫得缓一日,往后王道兴则晚百日...死伤更难计数。非是我等冷眼无心,而是当为大事计...谢大人善因无数,来世必有果报,您不必挂心。”所以赶紧走了吧。
敖厉睁开眼,“滚。”
河伯,敢管他的事!
“唉...您若执迷不悟,这这、这可怎生是好?”河伯原地转圈。“谢大人执意救人,虽是一时看好,但误了王道大兴,这以后要算他的不是,有损善因...龙君您若插手,道也要记您的错处...”
就连他们这些神仙,也会被一同清算。
敖厉待要揍他,耳畔忽的一动。府衙有歹人潜入!
正要去解决了,衣摆却被河伯死死扯住。
“龙君...龙君!听我一言...灾劫缓一日,道兴晚百日!这非是功德,你们都会遭谴的!”
十几人潜入府衙,那些灾年里能活饶命根...被浇透了火油,付之一炬。
都要遭谴...
敖厉一动不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看谢铭狂怒,看他冲进火海捧出一把烧红的灰烬,看他心如死灰,眼底的信仰被绝望淹没。
第二日,流言四起。
爱民如子的谢大人与粮商勾结,偷偷焚烬米粮。
谢铭高坐府衙,执意审案。
府衙内,一个个粮商有恃无恐,拒不认罪,更是审出差役内外勾结,纵火烧粮;府衙外,群情激愤,嚷骂不休,声嚣震。
皇城仍未有信。
谢铭不顾阻拦,开仓放粮。
吏哭求不止。
“大人,私开粮仓必死无疑,法不容情,更遑论丞相如今随伴子身侧,若要杀你,不过一道诏令。大人清白一生,何必留此污名?”
“...不惧死,何惧名?放粮!”
谢铭雷厉风校
放粮稳住民心,紧接着便大刀阔斧审案。
那些哄抬米价的粮商,勾结粮商的富户,纵火烧粮的恶徒,被一一惩治。
一边人头滚滚,一边活人无数。
一城风气为之一清。
敖厉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
他什么都做不了。
凡人不懂。行有常,逆不可为。
灾、人祸、亡国...这都是意。
人...不过是泛洪时的草芥、大旱时的露珠、地震时的埃尘,的可怜,弱的无辜。
意滚滚如洪流,人意...顺其则昌逆其则亡。
敖厉这般劝自己,道理都懂,可...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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