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麻子听到孟九真喊他,脚步顿了顿朝孟九真望来。孟九真兴冲冲地拉着候温茂向他挤去:“嘿,张麻子……”
话未道罢,便见他难过地皱了皱眉头:“能不能别叫我张麻子,我是有些痞气,但是……”
“好了别废话!”孟九真不耐烦地打断他,“胡紫卉她现在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醒是醒了,不过……”
“嗯?”
孟九真突然扭头望向身边的候温茂,眼见他苍白的脸色此刻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惧,嘴唇干瘪得如同捏皱的白纸一般。耳边充斥着不绝于耳的汽笛声,引擎声,以及冲上云霄的谩骂声,恍惚间,孟九真还是隐约听到张麻子缓慢地启齿道:
“她失忆了。”
白色的四面墙壁,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床头一束白色的百合。
风穿堂而过,窗帘飘扬宛如彩练,阳光从窗台上淌过来,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整个屋子亮堂堂的,床头在烧水,氤氲的轻烟飘散在嘶嘶的震动中,仿佛泡浸在橙黄色的阳光中。
屋子里有些窒息,四溢着消毒药水的味道。
胡紫卉静默着,垂下的乌黑长发盖住了她大半面孔,隐约可从发隙间望见她呆滞无神的眼睛,完全失却了先前如胡年井水般的清凉幽深。
身侧坐着一位白色大褂的医生,正捧着一个本子耐心地向她询问。她却仿佛雕像般一动不动,嘴唇没有丝毫蠕动,黑发如瀑依旧掩饰不了她的冷漠淡薄。宛彤候在一边,紧紧盯着呆若木鸡的胡紫卉,脸上充溢着担忧与不可思议。方正立独自一人倚在窗台上,临风沉思,默默无言。
孟九真他们刚进去,立刻就起了骚动。医生不知问了什么问题,胡紫卉忽然全身一悚,猛地挥起双手,疯狂舞动着,同时双腿乱蹬,大呼小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要回家!啊啊啊我要回家!”
医生被惊到站起身来,宛彤急忙拉住床上的病人,呛声道:“你别激动,你记得你是谁吗?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你是谁?”胡紫卉眼神涣散得宛如四散的流沙,“我呢?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回家!啊啊啊我要回家!!!”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候温茂一直呆呆地站着,同样眼神呆滞地望着床上的胡紫卉。有护士进来给病人打镇静剂,他挡在路中间,护士好心提醒一句“先生让一下”,前者却依旧呆立原地纹丝不动。孟九真尴尬地将他拉到一边,沉声道:
“你怎么了?喂喂?该不会你也失忆了吧?”
他的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雾霾,掩盖了先前所有睿智的光芒。孟九真正诧异着,忽见他的眼里闪过一束光亮,紧接着便见他往窗台的方正立走去。孟九真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混乱的病房,不假思索地跟了过去。
方正立也是一脸愁闷,手从裤兜里掏出香烟来,刚放到嘴边,未等孟九真出口提醒就仿佛意识到这是在医院,长长地叹了口气,将香烟重新收入囊中。
“真没想到啊,心因性失忆,之前的记忆全都丧失了,连她父母亲人都忘得一干二净。”方正立慢悠悠地说道,不知对谁而言,语气中不乏无奈与遗憾,他脸上的疤痕在此刻竟也透出些许柔和。
“看样子,应该是全盘性失忆了吧。”候温茂喃喃道。
孟九真静静地站在一旁,很久没有说话。
方正立这家伙,从高中那时候的诡案便可看出他的顽固执着。但是身为一个顽固执着的老刑警,他也许也不得不承认,这桩鬼房旧案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却一直没有可喜的进展。
好不容易此次胡紫卉受到攻击后没有身亡,本来还企盼她的候醒可以为这个案子带来重大的突破。失忆,一场简简单单的失忆,就让这份企盼化作泡影,让这桩谜案,回归到零的苍白。
方正立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病房,此刻房内已经恢复了平静,胡紫卉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沉沉入睡,医生与护士都已退出病房,宛彤静静地坐在一边削苹果。他慢慢地收回目光,在扫到旁边的候温茂时,眼前突然一亮,转头问孟九真:“他就是你那个朋友?”
“呃……不是……”孟九真纠正道,“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侦探……”
闻言,却见方正立眼里的光芒愈加明亮:“你便是候温茂?前阵子你是怎么失踪的?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失踪,这位母亲,我只是不想牵扯进去,所以离开了那幢住宅。”候温茂淡淡地说。
孟九真瞪大了双眼,心里的吃惊全部摊开摆在脸上。
方正立眼底的寒雾一点点地弥漫上来:“你离开了住宅?也就是说,你当时没有被石头砸中?”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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