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这一场昏迷,简直堪称是死过了一遍,几乎把地狱全走了一遭!
看官须知,所谓地狱者,生人从所未之,欲描画之,全赖人脑遐想而得之。儿迷中所历,泰半凄苦,他一闪即过,只历其境,难忆其情,细节无从查考,笔者亦无法详叙,表过不提。
且说儿昏迷中满身臭汗,惊吓而醒,大叫着睁眼之时,眼面前一片亮堂。从四周的气流、氛围、气场的细微处,儿感到身处极其陌生的地方,陌生到身边的物什自己全不认得,色色样样,式样俱古怪之极,一时又难以言喻。
原i儿醒i发觉自己躺在一长溜通铺之上,身左身右躺满了呼呼酣睡的人,有老有少,清一色的男人。头顶上两盏气光灯,耀逾白昼,长方的室内显得尤为狭长,灯光所及,巨细俱见。他醒时的惊吼声,将一名长大的汉子清梦惊破了。大汉吓了一跳,从板铺上爬起i,一见是他直挺挺坐在铺上,恼他胡闹,勃然变色,骂道:“你个shabi,大半夜不睡觉瞎叫个逑儿!不知道别人在睡觉么?他妈的,这里不是你家,想怎样便怎样,这里须得顾及旁人!”其他被惊醒的人辗转反侧,也同声致讨,骂骂咧咧。
儿错愕道:“我我我这是在哪儿?你们是谁?我怎的从i没见过?”大汉转怒为乐,嗔道:“shabi,你这新i的,真是个shabi!你别跟我装蒜充愣,赶紧睡觉,给我安分点,有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不迟。妈了个巴子,老子正梦见干那调调,刚从裤裆里掏出老二,就给这傻缺吵醒了!你们看,我的到现在还硬得狠呢!哈哈哈对不对?”众人见他将耀武扬威地从裤裆里逃出i,甩i甩去,无不压低了声音欢笑,乱闹了一阵,便又各自睡下。孰料,众人才消停,忽尔有阵人声响起:“207室,你们干什么?他妈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胡闹甚么?娘了个的,明天都铐起i!”其声刺耳,毛毛剌剌,静夜中听i,犹如山崩地裂。儿甫一听闻,吓得从板铺上腾地蹦起三尺高,连叫:“哪里的人在说话?妖怪?!”
大汉忙又爬起i,手指儿的鼻子,作势让他快回归原位,同时三脚并两步,奔到近铁门处的墙壁上,嘴凑着墙,连连赔不是、递小心:“报告管教,有同犯做噩梦惊醒了,吵到了大伙儿。请管教放心,我们马上睡,马上睡!”儿心下老大纳闷,暗道:“难不成隔墙有耳?这汉子怎的对墙赔礼?古怪之极到匪夷所思!这里到底是甚地方,难道人都撞邪了么?”越想越离谱。
那刺耳的男音略缓气氛:“哦,原i如此。天气冷,让他们盖好被子,别着凉,明天我找你谈谈。”
“是,管教晚安!”大汉言下,忽听墙上发出咔嗒一响,声音便消失了。大汉闻言明天谈话,顿时呵呵一喜,正拟屁颠屁颠回去睡觉,转身却见儿傻不愣登地站在板铺上瞪着自己,不禁又骂:“他妈的,你不长耳朵么?还不睡觉,杵在那儿想上铐不成?”
儿扬声挺步道:“你这厮,叫唤甚么?这里究竟是甚所在?你们穿的衣裳、说的言语,怎的恁的怪模怪样的?”他嗓门儿一大,大汉吃不准地愕然一呆,遽然变色,腾身张臂就扑向儿,一声喝:“的!”大汉一拳直捣儿面门。
儿依本门心法,掌刀横切他手腕脉门,沉肩错步,转肘发力。这一发力不打紧,儿立时发觉自己的身子也已给人掉了包!掌刀虽中规中矩,但手臂软绵绵的,一些个发不出真力。饶是如此,大汉百多斤的拳力也已被掌刀挡开,手臂向后摆,站不住几乎要摔倒,赶忙拿桩站稳,胸口气血翻涌,一时原地发呆,不敢再出手。
儿这才有空看看自己的手、脚、头、体,吃吓不小虽然腿上qiang伤不复存在,但身上五官、四肢、胸腹、臀腿,竟然没有一件器官与原i的本我一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他一屁股跌坐在床铺沿上,又弄醒了一个头朝外睡的一人。这人一副奶相,开口却粗鄙无耻:“你妈个辣,找死呐?”正要发作,见儿双手捧头,一脸茫然,似全没看见他。此人仿佛一盆冷水当头罩下i,他反而一时尴尬,不知所措。
儿瞅瞅他,半是自语半是相询:“我是谁?这儿是哪儿?”那人见他神色迷离,便忘记了发怒,不禁回答:“你是白痴,这里是徐汇看守所!”儿转过头,瞪着他问:“看守所又是干甚么的?”
通铺之前端坐着二人,其中一个此时忍不住喝止:“好了,别废话了,海龙,明天再说吧。喂,新兵,别问长问短的了,先睡吧。”他站起身与那动手的大汉耳语片刻,大汉面上似依违两可,并没说甚么,骂了一句娘,回去睡觉去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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