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始终相信,只要自己一以贯之,心存善念,就会感动天帝,天帝自然就会派人来相请了。至于天帝什么时候派人来相请,就不是妮可所能决定的事了。也许是一辈子,也许是一天两天,几分钟一个小时。也许这一生都没有指望,只能当这件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奇迹还会发生吗?

已经过去这么多的日子了,天帝在妮可心中的印象,实在是有些模糊了。妮可甚至已经回忆不起,天帝究竟长一个什么样子,跟普通的和尚、普通老头子有什么区别?奇怪的是:天帝说过的话,预料过的大事,大都灵验了,被铁的事实所证明,一次也没有出过岔子。

看来,只有天帝才百分之百的灵验,才让妮可彻底的安心,放心,宽心。怎么才能感动天帝?心怎么才算诚呢?妮可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见了菩萨就磕头,逢庙必拜,长年累月吃斋茹素。在青灯黄卷里,在笃笃的木鱼声中,为傲来国的子民,为天帝他老人家祈福。

记不清是哪个提醒过的了,妮可早就听说,皇庄里的小漳河旁边,有一座古庙叫轩辕庙,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十分的灵验,香火极其旺盛,香客们也络绎不绝。妮可还知道,古庙原来是一座山神庙,不知怎么的,就供上了神农氏和轩辕大帝,才渐渐的名声大噪。

逢庙必拜,是这些年来妮可礼佛和做人的原则,正因为没去过才格外好奇。好在轩辕庙不算远,从皇宫里出发,也就小半天的时间,举手之劳而已。妮可备了一点香烛,带上了一个贴身的嬷嬷,就急匆匆的上路了。她不想大张旗鼓,以免扰了香客和圣贤们的清修。

路有些弯弯曲曲,不大好走,老百姓养的狗也很多,呲牙咧嘴的非常吓人。妮可和嬷嬷一边走,一边问,没费多大的周折,就来到了小漳河边,来到了那一座水库下面。仰头望去,只见山嘴嘴上树木葱茏,一座古庙隐隐露出了翘角飞檐,掩映在修篁和松柏之间。

好气派的一座古庙啊,隐隐有帝王之相,云蒸霞蔚,紫气氤氲。妮可心中一喜,脚下生风,也不用嬷嬷引导和搀扶,就一马当先沿着高高的石阶,一鼓作气地爬了上去,气不喘,心不跳,脸不红,精神得很!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是神农和轩辕二帝保佑?

古庙里的香客并不多,和尚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有一声没一声地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正殿里供着两尊大菩萨,一尊是勇尝百草的神农氏炎帝,一尊是计亩设井的轩辕氏黄帝一个手持耒耜,羊头人身一个臂挽弓矢,骑着一只叫熊的猛兽。

妮可眼睛一热,泪水不知不觉的就涌了上来,也不知是香火熏的,还是心里激动。她拈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拂了几拂,一屈膝趴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十几个响头。那磕头的声音十分清脆,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发出了一阵阵清晰而响亮的回声,绵绵不绝。

末了,妮可在功德箱里,捐了三十多两银子,也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吧!这么些年了,妮可一直十分虔诚,宁可节俭自己,委屈自己,也不能亏了圣贤们的香火。大大小小的庙里,她都尽自己的能力去布施,口碑一直都很不错,被香客和百姓们奉为活菩萨。

也许是捐赠的银子数额太大,小沙弥小题大做,把庙里的方丈了尘都叫来了。了尘方丈是一个中年和尚,手捻佛珠,身披一袭杏黄色袈裟,光头上有十几个很明显的戒疤。了尘方丈妮可也不知见没见过,想了想,竟没有一点印象,怎么也想不起有什么交集?

见了妮可,了尘方丈倒是打了一个激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激动,腿杆子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且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原来,了尘方丈到皇庄里找艾米莉化缘,无意中,十分荣幸地见过皇后娘娘妮可一次。这一次,这一见,就像刻在脑子里似的,印象特别深刻。

了尘方丈嘴唇抖了抖,不敢怠慢,竟一撩袈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捣蒜似地磕起头来,把新铺的木质地板震得啌啌发响。正在念经敲木鱼的和尚们一见,连自己的方丈都毕恭毕敬,大动干戈,看来这个香客的来头一定不小,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

轩辕庙自从开寺以来,从来就没有接待过,像妮可这样身份的贵人。了尘方丈实在是太紧张,太激动了。他不停的搓着双手,不停的转着圈圈,不知如何是好?得罪了皇后娘娘,那可是杀头之罪!他想了想,搔了搔头,吩咐厨房大操大办,整备素斋。与此同时,

了尘方丈亲自出马,破天荒的掏出了一把私藏的钥匙,客客气气地把妮可让进了禅房,也就是给金主艾米莉预留那一间密室。密室里异香扑鼻,烟雾缭绕,各色家具一应俱全,被褥薰得喷喷香,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就像刀切的豆腐,睡下去也很绵软,舒服。

还不到午饭的时间,妮可赶了半天的山路,实在是有些疲倦。再加上檀香一薰,山风一吹,两只眼睛都有些涩涩的,眼皮子也沉重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她竟斜靠在床上,懒拥轻衾,有一搭没一搭地打起了瞌睡,就像鬼使神差似的,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梦有所想。

迷迷瞪瞪之间,妮可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那声音有一些古怪,轻飘飘的,若有若无,就像一片羽毛从耳边悄悄吹过,不仔细,你根本就听不出来。可你一停下来,那个声音又会轻轻响起,像一直在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妮可实在是有些奇怪。她欠起身子,游目四顾,声音似乎还在,却见不到人的踪影了。古人所形容的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妮可再一次睁开眼,左顾右盼,终于发现了,叫她的原来是一个只有几厘米高的袖珍人儿。

袖珍人儿是一个小小的美女,正站在茶杯旁边,十分调皮地眨着眼睛,美目倩兮的样子,顾盼生辉。毫无疑问,那个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她跳了几跳,小心翼翼地绕过了茶杯和烟灰缸,径直朝妮可走了过来。她只一纵,爬上了妮可的手掌,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皇后娘娘,在下颜可儿,天帝老人家有请,我们走吧!马车早在外面等着呢?”

说实话,妮可有些高兴。天帝他老人家有请,那该是多么荣耀的事啊!可这话从袖珍美女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没有一点份量,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微言轻。可既然是天帝有情,妮可正真求之不得,机会难得,哪里有拒人千里的道理。

于是乎,妮可用手掌轻轻地托起了袖珍人儿,在她的指点下,开了门,径直朝大殿外面走去。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阵阵习习的山风吹了过来,挟带着一股松脂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妮可有些说不出的惬意和兴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果然,殿外的皂桷树下面,停着一辆十分袖珍的马车。连拉车的那两匹马,也很小很细,看上去有些毫不起眼。这么小巧的马车怎么可坐人呢?妮可有些担心。可怪的是:妮可一掀帘子钻了进去,一点也不见小,摊开手脚还可以睡觉,横冲直撞也绰绰有余!

马车腾空而起,妮可只听见耳旁的风在呼呼作响,车子快逾一颗流星,划过了蔚蓝色的苍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就飞到了天帝的居所栖霞山的上空。马车停稳妮可下车的时候,只见山中的一座八角亭子里,有几个人围在那里下棋,没有人吭声,寂静一片。

对奕的是一个老叟和一个羊头人身的人,另一个牵熊的人在旁边观看。老叟妮可见过一面,正是天帝他老人家。至于另外的两个人,妮可搜肠刮肚想了一阵子,才猛然想起这两个人自已在庙里见过。一个是勇尝百草的神农氏炎帝,一个是计亩设井的轩辕氏黄帝。

妮可不敢吭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天帝就像长了后眼睛一样,仿佛看穿了妮可的心思,拈须一笑,不咸不淡地说:“皇后娘娘,你终于来了!恶鬼的事朕早就听说了,不能怪你小叔子阎罗王地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中元节嘛?他也是迫不得己!”

“谢主隆恩,是小女子自不量力!”妮可有些诚惶诚恐。

“没有什么事了?那你就回去吧!你的一片苦心,朕都知道了,上天会给你赐福的!”天帝举着一枚棋子,沉吟了半晌,接着又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的那个宝贝儿子王尧天,心性十分顽劣,也该请一个厉害一点的老师,好生管教了。玉不琢,不成器!”

“那是,那是!”妮可慌不迭地点了点头。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妮可是被了尘方丈的敲门声惊醒的。已经是午饭的时候了,大盆小碗的素菜热气腾腾,都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一大群小沙弥们都垂着双手,站在两旁待命。自从傲来国立国以来,鲜有王后娘娘级别的人物,在这座古庙里出现过,就更别提来烧香拜佛了。

看得出,了尘方丈十分开心,伸出一根指头,在给皇后娘娘介绍那些特色菜肴,脸上有些说不出的得意。了尘方丈也真是一个有心人,也不知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出这么多的菜肴来。妮可仔仔细细的点了点,大小菜碗都满满荡荡,足足有二十四种之多。

广夏千间,夜眠七尺。

相同的道理,桌子上这么多的菜,妮可实在是吃不下,吃不了,哪怕把自己撑死。了尘方丈有些失望,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皇后娘娘却只吃了一点点,饭也吃得很少,纯粹只是意思了一下而已。可不管怎么样,了尘方丈还是装着十分高兴的样子,吩咐小沙弥看茶。

吃饱喝足,妮可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叫上同来的老嬷嬷,就要马上启程。了尘方丈哪里肯依?可他又犟不过皇后娘娘妮可,只得叫来了几个壮硕的僧人,雇来了两顶轿子和几匹高头大马,亲自护送。了尘方丈不傻,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巴结皇上的机会呢?

还真别说,了尘方丈的极力巴结,还终于得到了回报,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皇上人精龙颜大悦,一高兴,就赏了了尘方丈一个五品官衔,让他鸟枪换炮,乌鸡变凤凰,当上了福来郡的一个知府。俗话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只是时间未到而已,那一天终归会出现。

闲话就不说了,这些都是后话。

妮可回到京城,回到皇宫,仔仔细细地把禅房里的那个梦,把天帝说过的那些话,就像放电影似的梳理了一遍。还真别说,天帝讲过的话也不无道理。王尧天是一棵好的苗子,将来一定会天降大任,委以重任,可必须要从每一件小事做起,未雨绸缪,马虎不得!

算起来,太子王尧天已经整整五岁了,是该给他上轭子的时候了,无规矩不成方圆。可请一个什么样的名师来执教呢?妮可也不敢擅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什么样的师傅?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名师出高徒的道理,妮可还是懂的,虽说她学问不多。

妮可试着和丈夫商量了一下,人精也正有此意,两个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商量来商量去,妮可和丈夫人精躺在床上,一五一十,扳着手指头,把京城里所有的名士才子都数了一遍,最后一致决定,聘请翰林院大学士卢昀石为太子王尧天的老师。

大学士卢昀石虽说有些泥古不化,可他办事认真,才思敏捷,没有花花肠子,是个靠得住的老实人。更加上,他是老皇帝高澄手里的新科状元,万里挑一的人儿,太子王尧天能够得到他的调教和指点,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多少人都眼巴巴的求之不得啊!

天地君师亲,礼不可废也!

堂而皇之地行过了拜师大礼,皇家私塾才算是开馆了,大学士卢昀石倒还爽快。皇家私塾选在一家别馆里,叫雅云轩。不愧是皇家的苑林别院,有山有水,有飞檐翘角的房子,有成片成片的树林,有飞流直下的瀑布,实在是太精致了,美丽得不可方物。

太子王尧天一点也不抗拒,起初,他还有点好奇,就像是刚刚接触的新鲜玩意儿!过了几天,他就有些厌倦了,又哭又叫,大吵大闹,死活也不肯去上学了。没办法,妮可只得给他找了几个伴当。小孩子都爱玩爱闹,生性顽劣,也都耐不住人生的寂寞。

四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年纪大小不等,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子。一个叫阿瑟,父亲是内阁首辅大臣赵琪一个叫小凡,是大理寺正卿吴守正的公子一个叫大宝,是益稼郡郡守朱长缨的孙子一个叫旦旦,是大学士卢昀石带过来的,他家里最小的一个儿子。

有了这些伴当,王尧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嘻嘻哈哈的,人也变得很开朗了很多。自然而然,他也一呼百应,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太子就是太子,起点高,气势就是不同。如果他不来当这个孩子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顺理成章。

不愧是大学士,才高八斗,卢昀石对付起这帮小孩子来,自然也是游刃有余。他从孔孟之道教起,先学百家姓和三字经,然后再循序渐进,专攻诗经、大学、论语和中庸。儒家学说历来就是治国之道,崇尚的是人治,奉孔圣人孔子为圭杲。

识字课之后就是描红了,王尧天鬼点子多,经常把一些伴当们,用墨笔描得花里胡哨,脏得就像猴子屁股,跟京剧里的小丑毫无二致。小伴当们都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任由人家胡乱涂鸦,荼毒和压迫,谁叫人家是太子爷呢?在人家的地盘上,惹不起也躲不脱。

久而久之,王尧天就对几个伴当不感兴趣了,把坏主意打到了塾师卢昀石的身上。一天授完课,塾师卢昀石实在是有些疲倦,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胡子一翘一翘的,睡得十分香甜。孩子们一见,机会来了,都放下了课本,嬉笑打闹了起来,乱成了一堆。

王尧天眼珠子眨了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偷偷地在塾师卢昀石高高翘起的胡子上,涂满了从火柴头上剥下来的红磷,十分诡诈地看了伴当们一眼,一脸的坏笑。欲知王尧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在塾师卢昀石的胡子上涂满红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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