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久而久之,仙童就有一些体力严重透支,汗流浃背,且气喘如牛。要知道,要想把一杆七百多斤的铁槊,舞得密不透风,毫无破绽,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一把蛮力,犹如天神下凡,再加上勇气过人,一般的人想都不敢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不知怎么的,仙童脑子一热,有些严重缺氧,一张俊俏的脸也涨得红通通的。他脚下一个踉跄,膝盖发酸,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只见他嘴唇发紫,四肢冰冷,眼看着就没有了呼吸。玉皇大帝也一声嚎叫,烂泥似地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将士们都傻了眼,一个个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忘记了语言,忘记了抵抗。猪头龙回头一看,发现仙童和玉皇大帝都已经中招,双双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他不由得大喜过望,身子一拧,在半空中扭了几扭,挥舞着两只金光闪闪的巨爪,又马上杀了一个回马枪。

仙童武功盖世,大名鼎鼎,猪头龙早有所闻,耳朵都几乎听出了厚茧。让猪头龙想不到的是:仙童这么不经打,才刚刚几个回合,就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难道这其中有诈?猪头龙还是有些犹豫。可看上去,仙童又不像是使诈的样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至于玉皇大帝,他吓晕了过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猪头龙心中有数。他认识玉皇大帝张百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那些鬼伎俩,那一本经,猪头龙十分清楚,还可以说出一个子丑寅卯。在他的记忆里,玉皇大帝就是一个痞子,一个流氓,一个无耻小人。

据猪头龙的父亲讲:小时候,他的家里很穷很穷,父亲是一头野山猪,在山林里无拘无束地过着日子。不知是哪一天,泾河龙王的小女儿九公主,在岸上踏青,不小心掉进了一座陷阱,被猎人的机关死死困住,动弹不得,眼看着就要窒息、虚脱而死。

出于人求生的本能,龙王九公主大声呼救,可空山寂寂,人迹罕至,山里根本就见不到人烟。九公主铆足了力气,喊破了喉咙,叫嘶了嗓子,也无人回应。九公主又气又急,忍不住唏唏嘘嘘地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连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为之动容。

无巧不成书。

刚好那个时候,猪头龙的父亲野山猪闲得无事,正在山林里觅食。他一头在地上刨拱,一头凝神谛听。寂静的空气里,确确实实传来了女孩子求救的声音。那般焦虑,那般急切,那般楚楚可怜。野山猪心里一震,动了恻隐之情,想了想,不顾一切地朝山下跑去。

野山猪听声辨形,气喘吁吁地跑到陷阱旁边,绕了几个圈子,才发现求救的是一个女孩子,不小心掉在陷阱里,双脚被一只铁夹子困住,已经奄奄一息了。野山猪见状,伸出嘴巴,吭哧吭哧地拱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就把陷阱周围的土都拱平了,拱出了一条小路。

人人都说猪很懒很蠢,千百年来,似乎已经约定成俗。

可野山猪却很聪明,至少他也可以算得上是猪中的智者,脑子灵光,人也不坏。他一张十分灵巧的嘴,一拱,一旋,一撕,困住九公主双脚的铁架子,就应声掉了下来。铁夹子掉了,九公主获救,可她依然还是站不起来,无奈她血肉模糊,受伤太重。

没办法,救人要紧,野山猪用嘴叼住九公主的衣服,又扯又拽,爬坡上岭,奋力地向山林里拖去。终于,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把九公主拖进了他的猪窝。所谓猪窝,其实就是一种洞窟,洞窟里应有尽有,锅碗瓢盆,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很有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说穿了,野山猪的地位也不低,他是方圆几百里之内,名副其实的猪王,可以堂而皇之地发号施令,连土地公公也让他三分。修行修到这个份上,野山猪也遇到了一个难题。不知怎么的,一到晚上,他可以变成人形。可凌晨的时候,公鸡一叫,他又成了一头野山猪。

洞窟里,没有好的东西可以待客,野山猪马上出发,亲自动手,在楠竹林里拱来了两根竹笋。竹笋水分很足,新鲜得很,九公主吃得嘴滑,一口气吃了两根,真是大快朵颐!野山野也十分开心,围着九公主团团乱转,甩着尾巴,哼哼唧唧地叫个不停。

久而久之,九公主就对这头憨厚的野山猪,产生了依赖和感情,一时片刻也离不开了。动物也跟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于是乎,一龙一猪,就在这座人迹罕至的洞窟里,结成了夫妻,成就了好事,开创了一段龙猪苦恋的生死传奇,真是泣鬼神,惊天地。

可世俗毕竟是世俗。谁也不可能回避。

九公主爱上了一头猪的奇事,很快就传到了泾河龙王那里。这还了得!泾河龙王暴跳如雷,点起了虾兵蟹将,马上就要将野山灭了,以泄心头之愤。九公主一听,害怕自己的丈夫吃亏,就吐出了自己嘴里的龙珠,交给了自己的丈夫,让他马上变成一个人,逃命要紧。

野山猪实在是有些犹豫,他有些舍不得妻子,可他又耐不住九公主哭哭啼啼。他只得含着泪,一仰头把龙珠呑了下去,幻化成一个人的样子,在山林里越走越远。而这个时候,泾河龙王带着一大队人马,攻进了猪窝,杀进了洞窟,而野山猪早已经走远,不知去向。

泾河龙王恼羞成怒,下令捣毁了猪窝,一把火烧了洞窟。本来,泾河龙王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无奈九公主一直哭哭啼啼,再加上她身怀有孕,怀上了野山猪的孽种,泾河龙王实在下不了手。想了想,他仰天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野山猪没有走多远,就遇到了庙里的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不愧是灵童转世,十分乖巧,嘴巴也很伶俐,一来二去,就跟野山猪交上了朋友。野山猪心地耿直,没有人类的那些花花肠子,他不时地提起妻子龙王九公主,把她赠送的龙珠吐出来炫耀,非常得意,。

不知不觉,小和尚就动了邪念,叫野山猪把龙珠吐出来让他瞧一瞧,见识见识。野山猪不知是计,憨头憨脑地把龙珠吐了出来,交到了他的手上。小和尚拿起龙珠,迎着太阳,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谁也想不到的是:小和尚张开嘴巴,一仰头,把龙珠一口吞了下去。

野山猪又气又急,围着小和尚团团乱转,求爹爹告奶奶。无奈小和尚主意己定,根本就不为所动。野山猪丢了龙珠,又恢复成了一头山猪的样子,被小和尚拿起一根棍子,又赶又撵又抽,不知不觉就赶下了山,用五两银子,卖给了一个屠夫,一命呜呼。

而小和尚有了龙珠之助,如虎添翼,不久就破了玄关,置身于仙圣之列。写到这里,或许大家都已经明白。这个当年骗了人家龙珠的小和尚,就是当今的玉皇大帝张百忍。这样说来,他还真是一个大骗子,一个无耻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后来,九公主的遗腹子降生了,他就是泾河龙王嘴里的孽种小外孙猪头龙。猪头龙长大之后,也渐渐地知道了,父亲野山猪的真正死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样一来,他就跟玉皇大帝结下了很深很深的梁子,并潜心修炼,磨刀霍霍,等待着快意恩仇的那一天。

人算不如天算,还真让猪头龙给等到了。机会千载难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时里,猪头龙被仇恨烧昏了头脑,挥起了两只金光闪闪的巨爪,不顾一切地朝玉皇大帝抓了过去,几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玉皇大帝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根本就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小命即将不保。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两只巨爪都带着劲风,欲到未到。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昏倒在地上的仙童,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上的铁槊,劈头盖脑地朝猪头龙抡了过去,攻敌之所救。猪头龙爪子上挨了一槊,身体本能地打了一个激凌,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十分机灵。

见猪头龙挨了一下,仙童有些得意,备受鼓舞,手上的铁槊舞得就像一阵阵的泼风,只往猪头龙的身上招呼。猪头龙也不是好惹的,也有一身的本事,仙童手上的铁槊抡在他的身上,已经够沉够重的了,可根本就不起作用,猪头龙披着厚厚的一层鳞甲,刀枪不入。

连七百斤铁槊也奈何不了猪头龙,仙童有些紧张,也有点失望。可没有办法,他只能鼓起勇气,跟猪头龙苦苦缠斗,不行也得上,哪怕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他知道,他不能泄气,玉皇大帝的一条小命,就捏在他的手上。他一泄气,手一松,这只蝴蝶就会飞走。

缠斗久了,猪头龙就有一些焦躁,两只巨爪和一条龙尾巴,挟着千钧之势横扫了过来,锐不可挡。仙童也是一时疏忽,挥起铁槊挡了一挡。哪曾想?七百斤的铁槊也挡不住他这致命的一击,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槊是槊,把是把,已槊杆分家,支离破碎。

仙童愣了一愣,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要躲闪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喉咙一下子被猪头龙的龙爪子死死扼住,咔咔地响个不停。完了,完了!仙童叫苦不迭。他的脑子一阵阵地晕眩,喉咙里涌出了一股甜甜的汁液,味道咸咸的,腥腥的,那是他自己的血。,实在是有些悲哀

难道自己就这么完了?把一辈子的英名都付诸流水。仙童双眼一闭,实在是有些悲哀。猪头龙磔磔一声怪笑,一使劲,爪子一紧,就把仙童拔离了地面。仙童喉咙被扼,根本就无法呼吸,身子也动惮不得。仙童的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痛苦之极,嘴里也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人求生的本能,跟一只鸡和一只兔,根本就没什么两样。仙童铆足了几乎所有的力气,双脚悬空,不停地在空气中踢腾,呼吸也渐渐地有些衰竭。踢腾久了,仙童累得够呛,也把脚上的战靴蹬掉了,露出了脚上的两只草鞋,用龙须藤编制而成的草鞋。

草鞋有了龙须藤托底,不仅经久耐用,还十分灵验。不知什么时候,草鞋就长出了长长的根须,灵蛇似地游走了起来,触须越伸越长,越伸越远,织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天网,紧紧地把猪头龙裹在中间。猪头龙越是嚎叫,越是挣扎,根须就勒得越紧,捆得越凶。

渐渐的,猪头龙有些自顾不暇,扼住了仙童喉咙的爪子,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仙童喉咙一轻,呼吸也顺畅了起来。他仰起脸,呸地吐出了一口血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苍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也慢慢地有了一点血丝,缺氧失血的脸,又红润了起来。

见猪头龙束手被擒,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玉皇大帝,也一个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就不用人搀扶,三二下,就走到了猪头龙的面前,双手抄腰,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咬牙切齿地大喊:“大帅仙童听令,马上给我把这条孽龙杀了。斩草不除草,春风吹又生!”

“杀还是不杀呢?”仙童嘴上唯唯诺诺,心里实在是有些犹豫。

人精偕同妻子妮可,率领一班大内侍卫,乘着两只小木船渡过了仁川河,在对岸的廖家洼,在临江仙酒家,看到了海狮国国王海力布和龙王七公主,题写在墙壁上的那首反诗。人精一下子就恍然大悟,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都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和答案。

也难怪,国王海力布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女婿,龙王七公主是敖广的掌上明珠。女报父仇,乃是天经地义。国王海力布和龙王七公主,之所以处心积虑跟自己作对,起倾国之兵,举全民之力,快意恩仇!那也是出于一种亲情,那也是孝悌使然,迫不得已。

相逢一笑泯恩仇。

说到底,人精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作为一国之君,他大度得很!他这一辈子,最敬佩的就是两类人,一类是贞节烈妇,一类是孝子贤孙。看到看到龙王七公主为父亲报仇,不惜万里长途奔袭,虽说是功败垂成,血洒疆场,可他还是从内心里既敬且服。

自己幼失怙恃,三兄弟相依为命,饥一餐,饱一顿,那日子过得实在是栖惶和艰辛,人精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都有些唏嘘。好在自己已经当上了傲来国的皇上,广有天下,美女如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不知怎么的,人精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做人了。人这一辈子,总有些大起大落。从一个小小的扒手,到傲来国的最高统治者皇帝,人精只用了短短的六年。这在整个人间,这在整个敖来国,也开了先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创造了一个世界奇迹。

记不清是谁说过的了,富贵不还乡,如穿锦衣夜行。

这样一来,人精就有了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旦明朗,就愈来愈强烈得不可抑制了,久久地在人精的脑海里盘旋,怎么也挥之不去。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地就过完了八月,天下稻熟,四海升平,傲来国好一派蓬蓬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选日不如撞日。

也许是本性使然,人精并不想兴师动众,惊扰了百姓,让大家误了农时,耽误了生产,那样不值!民以食为天。老百姓只有吃饱了肚子,安居乐业,子孝孙贤,吏治清明,傲来国才可以享有长久的太平,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回老家去走一遭,去显摆显摆,炫耀炫耀!

说走就走,人精也不请钦天监去查什么黄道吉日,八月初二一到,他就点起了一队御林军,带了十几个贴身侍卫,携同妻子妮可和爱子王尧天,就急匆匆地上路了。留下了内阁首辅大臣赵琪监国,御林军统领王方胜领衔镇守益稼郡,一文一武,相得益彰,也相互牵制。

一路上,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虽说行动有些迟缓,礼数也有一些不周,可地方官员们,小到里正甲长,大到府郡长官,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早早地在路旁迎候。遇上天晴还好,官员们虽说风餐露宿,可还有一身干净衣衫,个个眉开眼笑。

一旦刮风下雨就惨了,官员们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淋得就像落汤鸡一样,垂着双手,不吭一声,一个个就像包衣奴才。人精暗暗地有些好笑,他已经三令五申地说过了,不准兴师动众,不准出境相迎,不准高档宴请,可那些榆木脑壳,脑袋就像进了水一样,就是不听。

这样一来,人精也没有办法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吧,眼不见心不烦。也难怪,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三五年也见不到皇上一面,投靠无门,晋升无望。谁不想巴结上当朝皇帝,让皇上赏识自己,图一个好的出生,博一个封妻荫子,光耀门庭。

纸是永远也包不住火的。

人精非常低调,轻车简从,既没有沿途的地方官下圣旨,又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可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那些地方府郡的大员们,还是带着老百姓箪食壶浆,俯伏尘埃,近候在旁,把个额头磕得嘣嘣响。人心都是肉长的。人精看了,也不不由得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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