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抬头看去,小路旁刚好有一家小吃店,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开店子的夫妇年纪不大,却笑颜可掬,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艾米莉也不打招呼,直直地站了起来,抬起脚,踉踉跄跄地朝店里走去。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不敢怠慢,紧紧地在后面跟着。

店主夫妇见来了生意,眉开眼笑的迎了出来。

艾米莉也不讲客气,当仁不让,拣了一个显要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桌子的菜,还破天荒的要了一瓶烧酒。

小厮华安多了一个心眼,暗暗的点了点,有蘑菇炖小鸡,有红烧蹄膀,有清蒸鲥鱼,都是一些烧银子的好菜、贵菜。虽说不差钱,可艾米莉是从来没有这么奢侈浪费过的。

侍女小茜和小厮华安会心的相视一笑,都不敢吭声,主人刚刚耍赖使泼,正在气头上,谁愿意去碰这个钉子,去触这个霉头,谁就是一头笨猪了。这么多的好酒好菜,正好可以享受,爬了一天的山,两个人都累得不行了,正好可以解解乏,补充一点蛋白质和能量。

艾米莉之所以一咬牙,点了这么多的好菜和贵菜,而且不惜工本,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命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她,把她推上了绝境,男朋友地煞也弃她而去,谈不上背叛,都已经很对不起她了。而她却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自己饥肠辘辘的胃。

于是乎,艾米莉就点了这么一桌子的好菜贵菜,仿佛要把这一辈子所有的损失,都从这里找补回来,堤外损失堤内补,暗含着一种喧泄的成分。第一道菜一端上来,菜还没有上齐,艾米莉也不讲客气,就拿着筷子,大吃大嚼了起来,简直是狼吞虎咽。

艾米莉一边大吃大嚼,一边放声大哭,泪水索索的掉在碗里,就像一串断线了的珍珠。看样子,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想让吃,来安慰自己,来止住自己内心里的伤痛,可她又实在有些做不到,哭得更大更响亮了,把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都拿着筷子,跃跃欲试,却不敢下手。主人不发话,他们就不敢吃,这是行业内的规矩。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都有一些怪怪的,上上下下的看了艾米莉一眼,眼光十分迫切。爬了一整天的山,他们都有些饿得不行了,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看样子,一时半会,艾米莉根本没有点头让他们下手吃的意思,她只顾着自己大快朵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风卷残云似的,把嘴巴都吃得油腻腻的,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厮华安急得抓耳挠腮,侍女小茜也不停的搓着双手,红头涨脸,十分尴尬的呆坐在那里,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气氛实在是有些紧张,空气膨胀得快要爆炸了。

小厮华安想发作,可他又有些不敢,谁愿意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呢?艾米莉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这阵子她有一些精神失常。小厮华安年轻气盛,脾气火爆,换做是别人,在别的地方,他一定会掀了桌子,把这个欺负他的人,傲慢他的人,毫不留情的胖揍一顿。

侍女小茜呢?也有一些不自在,可她逆来顺受惯了,主人叫她撵狗,她绝不会撵鸡,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个性和脾气。这一阵子,她拿出了一条小手帕,不停的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仿佛天塌下来、火烧上房、孩子掉进井里,也跟她毫不相干,她就是一个局外人。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艾米莉就已经酒足饭饱,脸上喝得醉醺醺的,红光满面,一桌子的菜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艾米莉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红头涨脸地笑着说:“你们怎么不吃呢?菜都快凉了。要不,我再给你们点几个?”

“不了不了,点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侍女小茜十分客气,一个劲地推拒。

小厮华安正要点头,却被侍女小茜抢着越俎代庖,横插了一杠子,心里有些不快。他怪眼一翻,有些不满的看了侍女小茜一眼,也无可奈何的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而侍女小茜却吃得十分小心,谨慎,女孩毕竟饭量小了一点,吃相也比较斯文。

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就永远都会有战争。

小厮华安就像是故意跟侍女小茜作对、呕气似的,侍女小茜想吃什么?刚刚动了心思,筷子还没伸过去,小厮华安便抢着下了手,在半道上截了胡。侍女小茜有些哭笑不得,眼泪一下子就上来了。

有些玩笑,不是人人都可以开的,尤其是像侍女小茜这么敏感的女孩。

艾米莉捂住嘴,暗暗的有些好笑,可她又不敢笑出声来。看着一对小冤家你抢我夺,互不相让,在几个碗里争食,筷子来筷子去,就像两匹为了一口吃食而互不相让的小马。自己小时候,她跟地煞,不也闹过这样的笑话,出过这样的冏事吗?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饭桌上,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就像两只秃鹫,捡拾着碗里的剩菜残羹,不大一会儿,连碗里的汤都泡光了,碗底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像洗过了似的。小厮华安舔嘴咂舌,还有一些意犹未尽,而侍女小茜却早早的放下了筷子,有些愤怒地回敬了小厮华安一眼。

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很晚了,白白的雾岚越来越浓,越来越轻,浮满了整个山黛。一轮明月悄悄的升了起来,星星亮得有些刺眼和眩目。夜,就像一张浸满了油的白纸,深邃得无边无际,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山风习习,吹过来一阵阵泥土的气息和野花的香味。

山下黑古隆咚的,看来,走是走不成了。

艾米莉只得又改了主意,好说歹劝,死乞白赖,求店主夫妇腾出了一间房,在山上住了下来。见不到心上人地煞,感受一下逍遥津和轮回谷的气息也好,也不枉相爱了一场。再说爬了一整天的山路,艾米莉实在是累得够呛,再叫她多走一步,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山上的风很大,月色也很浓,就像观音的脸一样十分朗润,慈眉善目的打量着这个世界。可不知怎么的,艾米莉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地煞那挺拔的身材,刀刻一样轮廓分明的脸,脉脉含情,饱含着怜爱和水分的大眼睛,总是在她的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赶不走,驱不动,甩不掉,就像生了根一样,如影随形,怎么也挥之不去!

难道是自己见了鬼吗?艾米莉实在是有些诧异。

一宿无话。

艾米莉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太阳已经升起很高很高了,像一只火球,烈焰腾空,金光灿烂。昨天晚上,她吃多了东西,也喝了一点酒,精神格外亢奋,以至于在床上翻来覆去,烙起了烧饼,眼睛睁得大大的,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怎么也无法入睡。

鸡叫第三遍的时候,艾米莉实在是抵挡不住身体内的疲倦,这才小睡了一阵子,一两个小时左右。她一醒来这才发现,太阳已经晒屁股了,窗外松风阵阵,红日迟迟。而自己却睡一堆干柴上面,什么夫妻啦,饭店啦,腾出来的房间和床铺,统统都已经倏忽不见。

这就有些怪了,明明昨天晚上还存在,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艾米莉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再看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时,他们一左一右,一横一竖,小茜抱着一把凳子,华安搂着一只呱呱乱叫的青蛙,昏昏沉沉,睡得跟猪一样死沉。

毫无疑问,艾米莉中了人家的圈套,被别人摆了一道,还稀里糊涂,懵然无知。让她有些搞不懂的是:她昨天晚上吃的东西还在胃里,还没有完全消化排泄,把肚子撑得胀鼓积鼓。如果那两个人要在酒菜里下毒的话,说不定这一阵子,她已经死翘翘的了。

想一想,艾米莉都有些后怕,浑身哆嗦,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绞尽了脑汁,左思右想,也想不清楚,这一对开店的夫妇,到底是敌是友?是敌人的话?为什么没给他们下毒?网开一遍饶了他们。是友人的话?为什么要设下圈套?来诓骗自己,让她睡在一堆干柴上面。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到底是年轻人,瞌睡大,哈欠连天,像是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够似的。他们见女主人都已经醒来了,而且还在等着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一个骨碌翻身坐起,直楞楞站了起来,张开了嘴巴,就像大白天见到了鬼魅。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再回头看时,见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睡在一堆干柴上面,也吓得面面相觑,冷汗淋漓。小厮华安手一松,那只搂在怀里的青蛙,两只眼睛高高鼓起,全身的皮肤绿莹莹的,呱地叫了一声,一抻腿挣了下去,三蹦两跳,就消失在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而侍女小茜明明抱着的是一把凳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只老猫。老猫摇了摇头,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下巴上的胡子翘了翘,猫呜猫呜地叫了两声,就蹑手蹑脚地潜走了。看来,这山上的老猫也十分灵异,竟钻进了少女小茜的怀里,来骗取她身上的体温。

人去楼空,再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艾米莉一咬牙,就自告奋勇,拄着一根木棍上路了。山路虽说有些崎岖,陡峭,可她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再说,再这么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她只想早一点,快一点,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又勾起了她内心的伤痛。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心知肚明,配合默契。小厮华安收拾了艾米莉身边的一些东西,随身物品,用一只篮士布包袱盛着,打了一个结,斜挎在肩膀上。侍女小茜则不即不离,紧紧地牵着艾米莉的手,两个人相互扶持,窜高伏低,一步一顿地朝山下走去。

太阳已经越爬越高了,光芒万丈,热气腾腾,刺得艾米莉几乎睁不开眼睛。没有一丝儿风,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太阳己经变得热不可挡。艾米莉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光秃秃的,连一片可怜的云彩都没有,刮风和下雨也成了一种奢望,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都热得不行,累得够呛,热汗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湿透了身上的衣服和每一个毛孔。湿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画出身上的骨骼和大致轮廓,尤其是侍女小茜,看上去,简直美艳得不可方物。而小厮华安却有些欲盖弥彰,湿衣服一下子暴露了他所有的隐私,不该翘的东西也翘了起来。有些东西,有一些情感,藏是藏不住的。

该死的鬼天气!艾米莉暗暗地骂了一句。

艾米莉带着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一行人紧赶慢赶,汗流浃背,终于在中午时分下了山,进入了落石镇的地界。亭亭玉立的椰子树和漫山遍野的香蕉林,带着飒飒的风声扑面而来,牵引着你的视线,让你心旷神怡,赏心悦目,糟透了的心情也一下子舒畅了起来。

信步走在椰子树和香蕉林下面,看着绿树婆姿,轻舒广袖,还有什么愁闷不可以解除呢?还有什么阴霾不烟消云散?艾米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那清新的空气吸在嘴里,甜滋滋的,不停地在肺叶里循环,让大家艾米莉几乎爽到了极致。

马车就停在落石镇,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栈里,车夫早早的等在那里,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了。等人的滋味不好受,艾米莉深有体会,也很有感触。见到艾米莉,车夫大叫着迎了上来,兴高采烈的样子。泫然欲下的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旋转,搞得大家都有些伤感。

车夫有些饶舌,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讲的都是这几天他遇到的怪事,奇事。艾米莉不感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懒得去听,就径直远远地避开了。可车夫竟有些不识趣,死死缠着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叽叽呱呱地说开了。一时里,就像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根本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说实话,车夫在耳边不停聒噪,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有一些不耐烦。可人家车夫毕竟年纪大,是长辈,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不好明里拒绝,只好点着头,哼哼哈哈地打着马虎眼,想把这一阵子搪塞过去再说。侍女小茜见势不妙,紧赶了几步,追上了女主人艾米莉。

小厮华安落了单,车夫聒噪得更厉害了,听上去没完没了。可小厮华安一仔细,车夫翻来覆去,说的都是车轱辘话,根本就了无新意。小厮华安暗暗猜想,车夫一定是趁主人不在,又偷偷的跑去喝了酒。不然,他就不会这么亢奋了,不会这么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几个人上了马车,午餐是在一个路边摊档解决的,吃得十分简单,填饱了肚子,草草了事。艾米莉归心似箭,根本就没有停留的意思。车夫终于醒了酒,也不好意思多问。大家都沉默着,各怀心事,就像忘记了语言,空气紧张得快要爆炸了。

出了落石镇,道路变得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平坦了。马儿撒开了四蹄,脚下生风,欢快地奔跑了起来。挂在脖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艾米莉十分惬意的靠着车子,半闭着眼睛,任凭马儿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纵横驰骋,卷起了漫天的灰尘。

小厮华安在路边摊档,吃了几根油条和两个烧饼,喝了一肚子的水。也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他倒霉,油条和烧饼在肚子里发酵,再加上在马车一巅,咕咚咕咚的响个不停。小厮华安有些难受极了,可他也只能忍着,一张俊俏的脸也憋得青乌乌的。

久而久之,小厮华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轻轻的呻吟了起来,痛苦不堪的样子。侍女小茜出于人道,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艾米莉有些不放心,也低下身子,凑了过来,大声地询问:“华安,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病?要不要紧?”

小厮华安恹恹地靠着车栏,眉头紧锁,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笑着说:“老板,不妨事,不妨事,我就是有一点肚子胀,过了这一阵子,应该就好了。”艾米莉见小厮华安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车夫一扬马鞭,叭地一声脆响,马儿又撒开了四蹄,忘命地奔跑了起来。

跑了一程,大概是两盏茶的功夫吧,小厮华安连放了两个响屁,肚子实在胀得不行,有气无力地说:“快,快停车,我要尿了,我要屙了,我再也憋不住了,劳驾,劳驾!”车厢里有些臭的不行,艾米莉使劲地捏住了鼻子,屏住了呼吸,一挥手,让车夫赶紧停车。

马车还没停稳,小厮华安就有些等不及了,连滚带爬地跳了下去,扒开了一些挡路的蕉叶,一头钻进了香蕉林。刚刚脱了裤子蹲下,一个十分美艳的少妇,就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巧笑倩兮,眉目含情,真个是回头一笑百媚生,看得小厮华安三魂丢了七魄。

小厮华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切都是假象和幻境。可他仔仔细细地擦了擦眼睛,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确确实实的就站在他的面前,朝着他不停招手,频频放电,惑乱了他的心智。欲知小厮华安性命如何?美艳少妇又是何许人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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