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寸短,一寸险。
没有过硬的本事和机智的应变能力,就不可能空手入白刃,四两拨千斤。妮可的师傅是自己的丈夫人精,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臻化境,鬼泣神惊。名师出高徒。自然,妮可的功夫也不弱,对付一般的山贼,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这也是她毫不畏惧的理由。
可贼酋钱大魁也不差,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临敌的经验十分了得?他以快打快,脚尖一点,身子拔地而起,恍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手上的刀又幻出了千万片雪花,快逾闪电地朝妮可劈了过来。众人一声惊呼,生死关头,大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交手只有一个回合,妮可就深深知道,碰到了一个十分硬扎的对手,也不知这道关口能不能闯过?可话己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根本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有的时候,人不能太骄傲,把话说满。这样一来,反而会把自己推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置于风口浪尖。
可不管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箭。
妮可只有一咬牙,麻起了胆子,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不管有枣没枣?先抡一竿子再说。打着了是运气,没打着也给自己壮了胆,积累了临敌的经验。可问题的关键是:妮可这手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一般的偷牛贼还可以,要想搞定像钱大魁这样的贼酋,就十分棘手了。
见贼酋钱大魁的刀堪堪地劈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妮可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想故伎重演,可又有一些担心,把戏把戏不能久玩。玩久了就会露馅穿帮,吃亏的还是自己。她一偏头,侥幸躲过了刀光,小肚子上却重重地挨了一脚,一个仰八叉栽倒在地上。
妮可不动声色,暗暗的抓了一大把泥沙,攥在手上。待贼酋钱大魁挥着刀,又狠狠地劈过来时,她袍袖一振,手腕一翻,手上攥着的泥沙如飞的撒了出去,直奔贼酋钱大魁的面门。贼酋钱大魁猝不及防,两只眼睛都被泥撒中,一下子就失去了光明,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妮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轻轻松松一个刁手,就把贼酋钱大魁的刀夺在手中。那动作,快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就没给对手半点反应的机会。形势在一刹那之间发生了逆转,大家都不知不觉地看呆了,实在是有些紧张,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贼酋钱大魁没了刀,等于是赤手空拳。俗话说: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斯。妮可手腕一翻,手上的刀一刀紧似一刀的劈了过来,刀光闪闪,不遑多让,把贼酋钱大魁逼得手忙脚乱,节节后退,十分狼狈,额头上,鼻尖上,都沁满了淋淋漓漓的汗水。
求生是人的一种本能,不管谁都一样,哪怕就是皇帝老子也不例外。贼酋钱大魁贴地一个懒驴打滚,逆势而上,反而从妮可的胯下滚了过来,这才死里逃生,躲过了妮可的杀着。而贼酋钱大魁的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沾满了灰尘,脏得就像猴子屁股,难堪之极。
贼酋钱大魁受了羞辱,脸上有些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他一声闷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拔出了一个喽罗鞘里的腰刀,状如疯虎般的扑了过来,高高举起的刀锋,耀出了一片片的寒芒,刺得妮可几乎睁不开眼睛,心里一阵阵地发紧。
完了,完了!妮可叫苦不迭。
不光是妮可,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妮可担心。这么一个美丽的可人儿,一下子被贼酋钱大魁这么一个蛮汉,一刀劈死,毕竟有些大煞风景,也冷了场上所有人的心。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就是拼个你死我活,怜香惜玉的男人也多了去了,满天下都是。
依妮可的性子,她根本就不会束手就擒,站着等死。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她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她反手一刀,一个苏秦背剑,迎着贼酋钱大魁的刀,电光火石地劈了下去。两刀相撞,哐当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两个人都咚咚咚地后退了几步。
喽罗的刀有些差火,握在贼酋钱大魁的手里,也有些差强人意。不知是火候未到,还是做工不好,妮可一刀劈来,就把在贼酋钱大魁手里的刀,一下子就劈成了两半。刀柄尚握在贼酋钱大魁的手里,刀尖却凌空飞了出去,在空气里划出了一道十分美丽的圆弧。
刀尖凌空飞来,妮可一仰头,刀尖贴着她的鼻子尖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钉在一个肉案子上面,把一扇猪肉射了一个透底穿。刀尖穿过了一扇猪肉,其势未减,仍然以不可阻挡之势,挟着一股劲风飞了出去,无巧不巧,钉在一个小喽罗的腿肚子上面。
小喽罗一声鬼叫,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血流如注。他捂着受伤的地方,紧皱眉头,一声长一声短的嚎叫了起来,状极凄苦。虽说只是皮肉之伤,可也算得上是飞来横祸了,一般的人都承受不起。小喽罗鬼哭狼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不足为怪。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如电光火石。
妮可得势,手上的刀也得理不饶人,幻出了千万朵梅花,对准了贼酋钱大魁身上的致命要害,大开大阖,长驱直入,根本就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此时此刻,妮可只有一个心思,一个信念,乘势把贼酋钱大魁拿下,清除这颗毒瘤,这个重大隐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妮可心里一急,手上的刀就难免露出破绽,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反而失了先手。俗话说:心慌喝不了热豆腐。看来也是有道理的。贼酋钱大魁抓住了妮可的刀,欲起未起,欲落未落的那个空档,一个肘锤挟着千钧之势,快逾闪电地袭了过来,锐不可挡,攻势凌厉。
一股劲风堪堪袭到,未见其形,先闻其声,把妮可吓了一大跳,楞了一楞。自然而然,妮可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半拍,迟缓了一点点。可就是这么一点点,足可以失去先机,让形势发生戏剧性的逆转。妮可手上的刀拿捏不住,被贼酋钱大魁一把抢走。
妮可两手空空,失去了唯一的凭藉和依仗,一时里心胆俱寒。贼酋钱大魁乘胜追击,反手一刀劈了过来,她就只有乖乖等死的份了,无异于一只待宰的羔羊。喽罗们都拍手叫好,掌声如潮。就是那个腿肚子被断刃所伤的小喽罗,也十分开心,破涕为笑,脸上还泪光闪闪。恰恰应验了刘禹锡的那首古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糟糕!”妮可一声惨叫,身子弹簧似地跳了起来,恍如一只大鹤冲天而起,幻起了一缕缕的云烟。妮可的反应已经够快的了,饶是如此,贼酋钱大魁手上的刀劈了过来,虽说没有伤到她的身体,倒把她脚上的鞋砍下了一只,削去了她脚板底里的一层薄皮。
妮可人在半空之中,心随念转,心里跟明镜似的。妮可没长翅膀,不可能永远留在空中,贼酋钱大魁早就算准了这一点,握着刀,来了一个守株待兔。妮可刚才只顾着逃命,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个时候就是想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重物下坠,是很自然的现象,牛顿在他的定律里早有论述。
妮可有些傻了眼,她不可能永远悬停在空中。如果能那样的话,牛顿的定律就成了一句笑话。可她如果任由自己的身体掉下来了,就正好中了贼酋钱大魁的圈套,被他一刀挥为两段。可妮可道行浅,功夫弱,不可能抗拒地心的引力,不可能永远都留在空中。
虽然咬紧了牙关极力坚持,苦苦支撑,可妮可的身体,还是像一颗失重了的弹丸,流星似地坠落了下来,快逾电光火石。妮可心想:就算是贼酋钱大魁不出手,保持中立,自己也会被摔成一堆肉酱。瘸脚跛腿那也是轻的了,那也是一时侥幸,那也是上天的眷顾。
妮可还没有完全落地,贼酋钱大魁手上的刀,就高高的举了起来,耀出了一片片的雪花。妮可止不住的一阵晕眩,脑壳都有些发炸。完了完了,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却在一条阴沟里翻了船,死在贼酋钱大魁这个无名小卒手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蓦地,空气中传来了石子破空的声音,嗡嗡之声不绝。十几颗五彩硫磺石,挟着雷霆之势,轰轰隆隆地飞了过来。贼酋钱大魁还没有反应过来,虎口上就中了一石,身体一个哆嗦,手腕一缩,手上的刀就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插在地上,刀柄还在不停晃荡。
贼酋钱大魁人更惨,脸上先后中了十几颗石子,连门牙也打缺了两颗,鼻子也歪了,七窍流血,一张脸肿得像一个猪头。喽罗们见状,都有些不忿,挺着刀,摇旗呐喊的冲了过来。可不知怎么的,一阵飞蝗般的石雨快逾闪电,把他们一个个都打得东倒西歪,哭爹叫娘。
看到五彩硫磺石,妮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来了?谁在关键时刻又救了自己?写到这里,各位都应该知道,五彩硫磺石是仙童、人精和地煞的专用武器,看家本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会打得歹徒屁股尿流,抱头鼠窜,肿得像猪头还算是轻的,略施薄惩而已。
妮可喜出望外,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回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鹑衣百结的老和尚,拄着一根破竹棍,一拐一拐的从墙角走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挂着很多条布袋,妮可数了数,一共有十二只。每一条布袋都颜色不同,补丁摞着补丁,看上去十分讲究。
说实话,妮可有些失望。本来她以为来人是自己的丈夫人精,是他出手救了自己,谁知道走出来的,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而且老乞丐的身上,还散发出一种馊馊的怪味,妮可虽说捏住了鼻子,屏住了呼吸,还几乎让她呕出了胆汁,真是倒霉之极。
可不管怎么样,救命恩人就是救命恩人。
妮可冲着老和尚,十分侠义地拱了拱手,十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揣在腰上的犀牛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跺了跺脚,拍了拍身上的灰,也不看脸肿得像猪头贼酋钱大魁和那些哭爹叫娘的小喽罗,倒剪着双手,哼着歌,步子轻快地走了过去。
也许是思念成疾,也许是一语成谶。
艾米莉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有些痛疼痛难忍,这不是幻境,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她有一种上当受骗、被命运戏弄的感觉。一时里,艾米莉木木呆呆的戳在那里,就像一根被雷劈了的树桩,止不住的泪水一下子又夺眶而出,汪洋恣肆,四处泛滥。
一辈子心心念念,艾米莉好不容易才在逍遥津轮回谷,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地煞。可她毕竟是肉眼凡胎,无法用自己的一双俗眼,看清伪装起来的地煞。两个相互渴慕的人,好不容易才相逢、交汇在一起,却又擦肩而过,失之交臂。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没办法,艾米莉只有心中郁郁,喉头发苦,一步一叹的向谷外走去。说实话,能够这么见到地煞,有些出乎爱米莉的意外,也几乎让她悔青了肠子。就像一个钓者,好不容易才钓到了一只大鱼,还没起钩,由于自己疏忽大意,就让大鱼给折腾走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到半途,好在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迎了上来,见艾米莉默不作声,面如土色,知道有些不妙。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左一右的扶着艾米莉,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地山下走去。两个人都不敢出声,沉默着,配合默契。
正是日色平西的时分,天地之间一片空濛。
星星还没有露面,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林子里的那些夏虫,就有一些等不及了,呜呜哇哇地叫了起来,声音如珠溅玉盘,嘹亮而清晰。一群投林的归鸦,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起来,不停地在天空中翻飞,盘旋,阵雨似的在天空中弥漫,染满了霞光,恍如一阵阵的云烟。
可在艾米莉的眼里,所有的风景都有一些苍凉,都是对自己痴心的一种嘲讽。她不敢去看,她怕她一时又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伤感的泪来。见不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一下子都黯然失色,连天上的那种红日,都有一些怪怪的,不可理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在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看来,上山容易,是由于有一种激情鼓舞,被将要见到地煞的兴奋激励着,哪怕就是爬再高再陡的山,也觉得如履平地,轻松自如。而下山的时候,艾米莉的心情糟透了,甚至还有些绝望,走一步,捱一步,一步一步,就像踩在棉花堆里。
艾米莉的腿有些酸,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拖不动,拽不走,腿杆子麻麻的,木木的,就像根本已经就不属于自己。可爱米莉手搭凉蓬,看了看那层层叠叠的山路,一时里,根本就走不尽,也走不完。她鼻子一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呜呜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主人一哭,他们的心里也慌了神,垂着双手,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实在有些左右为难。主人一哭,在外人看来,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要不就是奴才们没有伺候好,饮食不周,或是言语上有些顶撞和唐突。
在人矮檐下,哪敢不低头?
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不能分辨,也无法分辨,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再说,再怎么分辨也无益,也于事无补,谁也不会来给他们申冤。他们只有忍气吞声,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奴才呢?奴才就只有伺候人的命,看人眼色。
艾米莉犟着性子不走了,倒在地上又哭又闹,手舞足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艾米莉耍赖使泼,像一个悍妇一样。小厮华安忍不住,有些好笑,可他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死死憋着,把一股气流扼杀在自己的喉咙里。
哭够了,闹够了,把自己内心里的情绪,一一地发泄了出来,艾米莉实在有些体力透支。她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有些饿了,胃酸一阵阵地涌了出来。她嘴唇发干,四肢也没有半点的力气,再不补充一点能量,她就会在这条小路上,永远永远地躺下去,挪不开步子。
好在天公作美,上天眷顾,刚想打瞌睡,有人就送来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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