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拿起被褥,对着火光抖了抖,抻开铺平,连衣服也没脱,就一头钻了进去。折腾了这么一天,她实在是有些疲倦,两只眼皮子也涩涩的。她脑袋一挨枕头,睡意就一阵阵的袭了过来,不知不觉,她就打起了幸福的小鼾,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是红日迟迟,日上三竿。用一句俗气的话来说,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妮可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一个骨碌坐了起来。一夜无梦,妮可睡得实在是舒服,这比睡在皇宫里,也惬意多了。妮可抬头看时,棚子外面的篝火早熄了,只有一地的灰烬。
妮可仰起脸,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灿灿烂烂的阳光,穿透密密的枝梢和树叶,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洒下了一地的金黄。林子深处,不时传来小鸟的啼啭和黄莺的歌唱。拖着长长尾巴的松鼠,不停的在树梢上跳跃,曳在空中的尾巴就像燃烧的火焰。
多么美丽的森林,多么快乐的小动物。
不知不觉的,妮可就有些看痴了,可以说是物我两忘。不知怎么的,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大病中的小蕊。她笑了笑,潜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幸好,那只千年的犀牛角还在。那可是救命的灵药啊,千万千万不能丢。犀牛角一丢,小蕊就活不成了,就再也没有生的希望。
马死了,再去寻找车架子己是多余。妮可也不可能凭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把马车完完整整的拉出原始森林。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凭自已的能力走出去,把千年的犀牛角带回家,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出外由外,妮可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但愿菩萨保佑!
妮可在附近的一条溪流里,掬了一点水,简简单单的洗漱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饭,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肚皮贴上了脊梁骨。没办法,她只有又打起火镰,升起了一堆篝火,在吊锅子上面,浓浓的,美美的熬了一锅小米粥。
棚子里太简陋,只能找到一点小米,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也是妮可唯一的选项。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有一锅熬得香喷喷的小米粥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吃饱喝足,妮可的胃就舒服多了,泛起的胃酸也被镇压了下去,全身都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要想走出这座莽莽森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妮可要做最坏最坏的打算。可怎么个打算法呢?所有的东西都在那架马车上面,妮可身边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妮可叹了一口气,望着那小半锅吃剩的小米粥,皱了皱眉头,腾空了一个盛盐巴的竹筒,把剩下的小米粥都灌在里面,用一只小木塞紧紧塞住。竹筒背在背上,咕咚咕咚地荡个不停。让妮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句老话:满罐子不荡,半罐子荡个不停。
这里,满罐子和半罐子,形容的是人的学问。
收拾停当,太阳又窜高了不少,阳光更加明媚,更加灿烂。妮可眯起眼看了看日头,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了过去。妮可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可她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一般的小事根本就难不倒她。如果不聪明,如果不睿智,她就不可能当上皇后,母仪天下。
走着,走着,妮可就鬼使神差,峰回路转,就走到了当初停马车、系马的那棵大树下面。妮可暗叫了一声惭愧,还是有些高兴。至少她可以找出一点吃的东西,譬如点心、炒米、蛋糕之类的,可以助力她走出这座原始森林。这也是老天爷最好的眷顾了,真是谢天谢地!
可妮可爬上马车一看,那些点心、炒米、蛋糕之类的东西,都被一群不请自来的鸟雀啄得百孔千疮,糟蹋得干干净净。看到妮可,它们扑腾起翅膀,一哄而散,久久的在半空中盘旋。妮可眼疾手快,也只抢出了几件换洗衣服,而且还沾满了鸟粪,真是倒霉之极。
晦气,晦气!
妮可跌足悔恨不已,一边叹气,一边朝林间小路上走去。找到了马车,出去的路就清楚多了,根本就不费什么心思。林间小路弯弯曲曲,且积满了很深很厚的一层树叶,踩上去枯滋作响,回声嘹亮。可妮可什么都不愿意去多想,她只想早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到半途,妮可终于看到了两个上山打猎的猎人和几个樵夫,才完全确定自己的方向没有搞错。在很久很久以前,丈夫人精就告诉过她,要想凭一己之力走出莽莽森林,就必须分清方向。而树木都是向阳生长,枝叶长得特别茂盛的那一边,可以确定就是东方。
见到妮可,那两个猎人和几个樵夫都有些讶异,两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圆圆的,上上下下的把妮可看了一个遍,就像大白天见了鬼魅。也难怪,天见山山高林密,除了吃人的猛兽,还有妖魔鬼怪出没,很少有人从里面活着走出来。妮可是人是鬼?他们当然有些怀疑。
妮可有些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可她在下山途中,终于见到了几个活人,还是有些高兴,有些开心。她客客气气的避让在一边,打一个稽首,毕恭毕敬地说:“老人家,麻烦你们一下,去靠山镇是不是这么走?还有多远的路?我什么时候可以到达?”
“姑娘,你到底是人是鬼?听说这座山上有只很厉害的猫妖,九个头,尖嘴獠牙,它怎么没有把你吃掉?”一个樵夫怪怪的看了妮可一眼,眼睛里泛起了两束绿光。他很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接着又说:“姑娘,你的运气好啊,靠山镇快到了,就在山下。”
“还有多远?”妮可有些挖树盘根,穷追不舍。
“四、五十里呗,中午的时候,你应该可以走到。”樵夫憨憨的摸了摸后脑勺。
“可不可以抄近路?”妮可又问了一句。
“不可,千万不可。抄近路,你就可能进入一座匪寨,那里面都是一些杀人不见血的魔王。正常的人避之唯恐不及,谁愿意上门送死?”一个猎人睁大了眼睛,怪怪的看了妮可一眼,接着又说:“当然,如果你脑子进了水,或者脑瓜子被驴踢了,你也可以抄近路。”
“姑娘,老朽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两天靠山镇逢集,也不安全,土匪随时都可能下山抢劫,杀人放火,你还是快点走,最好绕一绕!”提醒妮可的是另外一个猎人,胡子拉杂的,脸色有些沧桑。他紧了紧肩膀上火枪的拉带,接着又说:“姑娘,咱们都是一些平头百姓,输不起,也伤不起,斗不过那些土匪呀,可我们只有跑,惹不起,可我们躲得起!”
“还有这种事啊?傲来国没有王法了,我倒要去见识见识!”妮可重重的跺了跺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妮可听到了猎人和樵夫的善意提醒,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还是依然故我,迎着一轮红日,大步流星的朝山下走去。太阳一出来,雾岚就慢慢的散去了,大山就像一个双眼模糊的老人,一下子摘去了白内障。隐隐约约的山林,也渐渐的变得清晰了起来,满目青葱。
山路千回百转,弯弯曲曲,就像一团怎么也扯不清的乱麻线,在山麓间,在林子里,不停的缠绕和盘旋。而妮可的每一脚,每一步,都像踩在麻线上面,软软的,有些滑不留足。每一脚,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成语如履薄冰,也不过如此,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来,由于谨小慎微,妮可的每一脚,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不大一会儿工夫,热汗就涔涔地冒了出来,源源不断,很快就湿透了妮可的衣衫,身上没有一根干纱了。湿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勾画出她身体的大致轮廓,玲珑浮凸,还真有一点春光乍泄的味道。
可妮可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一心只想着早点下山,把千年的犀牛角,尽快交到太医的手上,把病入膏盲的小蕊,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妮可越是心焦,麻烦事也就越多,一个突如其来的灾祸,一下子把妮可搞得不知所措,几乎应付不了。
可从表面上看上去,一路上风平浪静,妮可别说是穷凶极恶的土匪,连路人甲都没有见到一个。这个世界寂静得有些可怕。好在转个一个九十度的急弯,走下二百多级台阶,靠山镇就已经遥遥在望了。妮可心中一喜,连步子也轻快了起来,脚下生风,精神抖擞。
正是丽日当空的时分,妮可一眼望去,天见山群峰耸立,一片空濛。一群不知名的飞鸟,从鹰愁涧那边冒了出来,纷纷扰扰,叽叽喳喳,阵雨似的在天空中弥漫,遮蔽了天上的那轮红日。阳光下的靠山镇,炊烟袅袅,人烟辏辐,所有的房屋都一例向阳,美得让人窒息。
因为逢集,妮可隔老远就听见了喧嚣的市声,那么悦耳,那么亲切,一下子就拉近了妮可和靠山镇的距离。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郑板桥的这句话说的好啊,虽然只是一个七品知县,可他的心里却装着百姓,心怀天下,让妮可十分的敬佩。
一进入靠山镇,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妮可的心就激动了起来。这是自己的天下,这是自己的百姓哪!她没有理由不去关爱。妮可左顾右盼,目不暇接,集市上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一粮一豆,一牲一畜,她都感到格外亲切,格外的和蔼,就像亲人久别重逢。
集市不大,却十分繁华,各式各样的商品、土特产琳琅满目。其中,以粮食和家禽居多。鸡鸭鹅们都抻长了脖子,被农妇或蛮汉们捆了翅膀,用竹篮子或箩筐盛着,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黑黑的眼珠子就像天际的启明星,它们呆头呆脑,至死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还有那些咩咩乱叫的绵羊,外表看上去十分的温驯,骨子里却有些执拗。它们虽然被买了,却坐住后臀,犄角紧抵,任凭新的主人怎么呵斥,死活也不肯离开。那情形,山羊胡高高翘起,眼睛血红血红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耍赖使泼的痞子,态度有些蛮横。
妮可不由得暗暗的有些好笑,这就是人间烟火,这就是生活。妮可背着双手,在人流中穿来插去,走得十分的轻松。可惜她的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否则,她会花上一点小钱,挨个挨个的,把集市上所有的所有风味小吃都尝个遍,刺激一下味蕾,大块朵颐!
集市上,不仅人的流量大,交易也十分活跃,喧嚣的市声不绝于耳。农妇们卖掉了自己家里的土特产,换来了一些必需的火柴和煤油。家里宽裕一点的,还可以扯上一截洋布,给家里的老人和小孩,缝制一点裤子和褂子,也不赶潮流和时髦,遮一遮羞丑而已。
在集市上逛荡了一个时辰,妮可的肚子实在有些饿了,早上吃剩了的那点小米粥,在路上就被她喝得干干净净,。这阵子,她的肚子早已唱起了空城计,一阵阵的擂起了响鼓。妮可摸了摸口袋,口袋里的银子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再忍一忍,不能这么任性。
妮可长长的咽了一口唾液,两只眼睛几乎快要喷出火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吃货,你叫她在这么多小吃摊中流连,而不吃东西,那无异于遭罪受刑,简直是割了她的舌头。想来想去,妮可还是一咬牙,要了两个煎豆筋和一碟酸菜,花了不到二钱银子,多的她也拿不出。
在桌子上搛了搛筷子,妮可坐了下来,正要开吃。就在这个时候,从东边的集市上,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有人扯着脖子大喊:“大家快跑啊,快跑啊,土匪来了!”整个集市都骚荡了起来,人潮翻滚,就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噼里啪啦的炸个不停。
妮可想跑,可她又舍不得碗里的那两个豆筋和那一碟酸菜,点都点了,银子也花了,不吃也是一种浪费。她索性坐着不走了,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淡定得就像大海中的一块礁石,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把扔下东西逃命的小贩,都惊得目瞪口呆。
不大一会儿,山贼们就追了过来,无论大小,见东西就抢,见银子就夺,就像一群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泼猴。见到妮可,山贼们都有些奇怪,呼啦一声就围了上来,如临大敌的样子。算起来,妮可是整个集市上唯一的一个人了,而且是一个绝色的美女,不可多得。
“你为什么不逃?你为什么不跑?难道碗里的这两个豆筋?比你的命还重要?”一个贼酋斜乜起两只眼睛,怪怪的打量了妮可一眼,满脸说不出的讶异。
“我为什么要跑?我为什么要逃?这里可是老娘的地盘。豆筋老娘已经付过银子了,不吃岂不可惜!”妮可重重的一拳擂在桌子上,大义凛然,毫不畏惧。
“你的胆子够肥的了,有意思,有意思,我喜欢!”贼酋拈了拈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仰天打了几个响亮的哈哈,接着又说:“姑娘,你还是跟我走吧,寨子里正好缺个压寨夫人,我看你刚好合适。嫁给我钱大魁也不差,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风风光光!”
“是吗?可老娘不会嫁一个死人!”妮可有些轻蔑的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姑娘,我已经够客气的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贼酋上上下下的看了妮可一眼,颼地一声拔出了鞘里的刀,亮了亮刀刃,十分霸气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由不得你了!”
“我看那也未必。是骡子是马?你只有牵出来遛一遛才知道吧!钱大魁,你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妮可重重的一跺脚,暴起了脖子上的青筋,两只星眸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红着脸大喊:“老娘这辈子纵横天下,从来就没有怕过谁?老娘就不相信,你还能翻了天不成?”
“好狂妄的娘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贼酋钱大魁鼓起了两只贼眼,手腕一翻,手上的刀挟着雷霆之势,快愈闪电的朝妮可劈了过来,嘴里却有些不依不饶:“这么妖娆的丫头,却少了教养,你不吃点亏,哪里晓得马王爷长了三只眼?”
刀光闪了闪,挟着一股劲风劈了过来,妮可一个凤点头,堪堪躲过。可她头上乌黑的青丝,还是被刀刃割下了一绺,被山风高高扬起,宛如一抹轻烟。可妮可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刀,手也没有闲着,她反手一个刁手,手腕一伸一曲,手掌贴着刀柄抓了过去。
一寸短,一寸险。
没有过硬的本事和机智的应变能力,就不可能空手入白刃,四两拨千斤。妮可的师傅是自己的丈夫人精,一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臻化境,鬼泣神惊。名师出高徒。自然,妮可功夫也不弱,对付一般的山贼,可以说是绰绰有余,这也是她毫不畏惧的理由。
可贼酋钱大魁也不差,他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临敌的经验十分了得?他以快打快,脚尖一点,身子拔地而起,恍如一只展翅高飞的大鸟,手上的刀又幻出了千万片雪花,快逾闪电地朝妮可劈了过来。欲知妮可性命如何?贼酋钱大魁是什么路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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