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她便以阿阮做名。若你喊我一声阿阮,她定是要喜上眉梢的。
弯了眸子,嘴角止不住的笑意,应你一声。
深秋的云脚压得太低,令人感受不到太阳的存在。乌云如同黑墨,将空晕染得阴沉。快下雨了。他立在黑幕之下,指扣上灿然刀柄。于她而言是一个无法望其项背的身影。快步跑上去,落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她攥着衣角直至手指青白,垂首回避与他眼神的交汇。半路无言,忽然仰目哑声轻问他:
“我能拿起你的刀吗,师兄?”
在此之前,所谓不合的关系,更像是由尊敬和害怕所催生出的产物。但,雷鸣,消失了。烨然的神使变成恶魔的奴隶金光熠熠的好生之刃,化作驱使死神的凶器。从未在战斗中如此刻这般清醒,所有的无畏,都是我此刻对他打心底的厌恶。
那咒骂着爷爷的、尖利冰冷的语言,如同夜里点燃的一支火柴,然后落进了堆积的薪柴里。怒意不断地在心里叫嚣,昔日所有温情和眷恋如助长火势的风。痛苦、仇恨随怒意渐渐攀上脊梁,仿佛所有清明都要被吞噬。我就要听不清他声音了。
耳膜似乎被烈焰紧紧包裹,用仅能听见那无处宣泄的悲痛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呐喊。剧烈的情感起伏,使腥涩的胆汁漫上舌根,苦意顷刻回荡在胸腔中每一个角落。
没有温柔的微风,没有丰茂的树木,没有摇曳的花蕊。入口的樱饼和茶,也都没了味道。曾紧握不肯松手半分的桃山旧事,却在此刻如茨不堪入目。
情绪的尽头,是如古井无波的平静。屈膝沉下盘,紧扣剑柄,凝剑封眨甫气浪翻卷,便纵身跃进如枝头雀踏,化作撕裂过往的惊雷。
远雷。
双刃尖啸着撕咬,刀身震颤嗡鸣不止。那令自己憧憬的身影,像一把已经生锈的刀,在雷的长吟与刀身相交的刹那寒光,被绞得粉碎。一斩之后收刀归鞘,能听见日轮刀在鞘中滴血的低语。压抑心中手足相残的疼痛,斜眼睥睨身后的恶鬼,报之以同样恶毒的言语。
她不敢叹息,亦不言情,是怕再泄洪涛、指千锋来索命。
月恍唬她愈发沉寂,隔着万里用无光的眼眸窥我,不时痴痴地念着听不清的呓语,大抵是暗自道些负痴情的酸话。
她发颤起身仍踉跄,欲要伸手去扶却被自心底而生的撕裂般痛意所阻,压下喉间腥甜再去瞧,她又倒在无边夜雨之中,那双眸从起初的惊惶成了漫无边际的茫茫,活像行尸走肉的木偶。双眸下移又瞧去她褴褛衣衫,鞭痕裸露于暴雨之中,尚未结疤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血随着雨化作血水滴落,她跌坐于桥边,发丝被雨滴打湿紧贴脸颊更添几分凌乱,痴痴的笑着眼角又带泪,叫观客唏嘘一场叹声可悲,然悲切从中刨析却是利益嘴脸,心生不忍将抬步欲离的动作改而于她身畔,她失神落魄的抬眸瞧来,似是在惧。
似是三年前一场春秋大梦。带笑眉眼成了每夜梦魇,双拳紧攥却抚上剑穗,动作一顿又去瞧她,启唇不知从何言起,她便痴痴的笑,这夜她再无双亲,也落了遍体鳞伤。心下一沉指尖指向一旁横尸,又将剑递她手中,绕步于她身后紧握。呼吸紧促间教其紧握疚忧。
舞了一套剑招后停下动作,足尖轻翘踢了踢早已没了生气的横尸,手持疚忧向下一刺,血便自剑下溅起落于脸颊,耳畔仿佛仍有温热血迹,她瞧着便停了发颤的身,渐渐的变成了惊与惧,分明是年纪一般无二的少女,却在此时经了灭门,身型一晃险些滑倒,内力枯竭所致的反噬在一瞬间袭来,呼吸加重勉强笑了笑。唇角溢出暗红陈血,毫不在意伸手拭去,一字一句朝她道。拿起你的剑,杀死欲行不轨之人,你的剑便是你的命,没人会救你。
话音未落便自嘲般一笑,如丧家之犬般狼狈的模样之前从未料想,倾身从她手中接过疚忧,转身欲要离去簇,不欲多做纠缠。好巧不巧踏上桥上青苔,身形一晃便如她先前般跌倒,痛意蔓延开来不可置信,冥冥之间的主导者狞笑着嘲讽此刻的荒唐,耳根一红不知如何解释。寒鸦啼叫似是为此事作伴,状若无事般起身拍拍衣角。她显然尚未从疑惑中抽身,向后一仰倚着白玉桥,耳边仿若飞过千万句师父叮嘱,莫要冷心冷情,该是有情有义,出手相助。洛阳不复往日繁华,门窗紧闭唯恐沾染祸事,门前溅了血只道晦气,年老妇人匆匆擦拭,笑看其慌张模样,遥遥一指侧身瞧去,忽觉这姑娘可悲又好笑。
未再言语,目光落于桥下青池,称不上是往日青池,染了血就再也洗不净,抿唇攥拳只觉钻心的痛,方才跌倒只是顷刻之间真气乱涌,自下腹处尖锐痛意,唇色乌青似要昏阙。抚上眉心轻按几次,并无分毫用处,不过图安心二字,痛意非但不减反而变本加厉,眉心微皱略生烦躁,启唇却发觉声音是先前未有的沙哑,干枯的像是垂暮之年。我听,“我”言,既孤身一人,可愿随我走?
话音一出自觉好笑,然未有一法能将先前所言全当未曾出口,她闻这言像是水上漂泊的旅客寻到了岸边的模样,是惊喜与心翼翼的试探,瞧她如此模样更是不忍戏谑,她模样逐渐与三年前听闻潋郎为我长兄时的痛悔逐渐重合,压下心间所想将眉一挑欲等答复,此时这般嚣张更是牵扯痛意,面上不显额侧却渗出冷汗。…可笑的从不是她,虽狼狈眸中的光却未曾熄灭,该笑的从始至终仅我一人罢了。追不到心上人也未曾狠心断尽。丝丝缕缕的牵扯更是难熬,一面欲要彻底撕破脸皮,却如犬般讨好,自相矛盾,…可笑,可笑,实则可笑至极,令唇角的笑意凝滞。此念一出仍未有答复,瞧她仍然踌躇不耐,忍着脾气轻声诱哄。
行医,用蛊,使剑,皆可。
她闻这言,唇角仍然带着笑意,是无奈的、别无选择的,她逃不脱这宿命轮回,便是拒了也仅能在长夜漫漫消散。颔首却是带着恨,恨的并非是我,而是这世道,是杀她父母的人,三两步逼近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面容,拭去血印倒也算美人。
她答,我愿。
伸手抚上她眉间,仍然是与我一般皱着的,此行一出不只她面露疑惑,就连我也是心下一惊。未有旖旎心思,她不够格,似是因着头次收徒带了几分关牵轻抚平她略微皱起的秀眉,却不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别皱眉,不好瞧。还是姑娘家应当是笑着的。总不能你皱着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瞧着生厌。都不太妥当,回应是沉默。
对情感的敏锐捕捉正是打动人心的地方。文辞古典高雅,亦不乏寻常之语,成其细腻深远的意境。语尽而意不尽,意尽而情不尽。此为才女之卓尔不凡。
少时无忧,何识愁字滋味。自有少女清怀,惜美护美,痴醉于此不可常留之物。为花零春逝感伤,愿美长存,是悲而非悲。至结良姻,琴瑟相和,有柔情相寄于笔下。闺中情思朦胧,非独一意,何止于离愁。即有哀思,亦为甜蜜。
她的眸光极度纯净,她有她的视角。虽然她有批判这批判那的自负,但她配得上她的自负。她是词苑之中最瞩目的一支女儿花啊,纵是与她相争嫉妒她的词人们也不能无睹她的风华。
每日太阳初升时,她便早早提着药箱出门,冷着脸却做着实在的事儿。一言不发的处理完便也是不留面的迅速离去,生怕沾染什么麻烦似的。身后的病害已消除剩下的是老百姓的好话声。她做好事不留名,当真是个好女子。
只是害怕收钱财罢了,毕竟不懂如何拒绝,怕伤了他饶心。
长念所欲理想,寻梦三山仙境。纵为梦,亦显坚强豪放一面。无奈世间禁锢,所爱之事难以求全,遂舍身以女子之身破此桎梏,更二嫁匪人而不屈。一生浮沉,情倾词藻金石。不改痴心。才女之痴,痴于寄情文字,痴于金石书画,痴于世间至美,何惜己命。以此痴心求得极致婉约,不负一生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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