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听你娘亲叫你妞儿,就想起罗家也有几个红妞儿蓝妞儿的,你再叫妞儿就重名了,不如我给你新起个名字吧,就叫蝉衣如夏?”

“蝉衣、蝉衣、蝉衣,”真静笑道,“真好听的名字,蝉衣是什么意思啊?”

“蝉衣是一味药材的名字,”夏暖燕为她解释道,“你大概也听说过,罗家是大明第一医药世家,罗家开的三清堂是个八十年老字号的医药堂,行医的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南宋的时候。所以,罗家的先祖为了弘扬家学,让子子孙孙捧好了祖辈传下来的饭碗,就兴起一个给罗家子孙起药材名儿作名讳的传统。直到现在,罗家的大部分人仍然循着这个惯例给子女和贴身的侍婢仆役起名儿。”

真静惊奇道:“如此说来,你们全家都是用那些药材来起名儿的吗?”

夏暖燕点点头:“罗东府和罗西府的六房大致都是依着这个传统,京城罗家另有十几房,已经没有严格遵循这个传统了。我外祖父那一辈,用杜仲、杜松、杜衡等入名我母亲这一辈中,用川柏、川谷、川朴、川芎、川乌、川椒等川字辈的名号再到下面一辈,就是白字打头的白前、白及、白蔻、白芷等,因二小姐嫌原先的名字不好听,二太太又设法说通二老爷为其更名为白琼。”

真静恍然大悟:“说起来,你的大名暖燕也是药名啊!”

夏暖燕愣了一下,因为暖燕虽然是一味药材没错,但是据说母亲给自己起名的时候,想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真静又问:“那个蝉衣是治什么病的药呢?”

夏暖燕眼珠一转,回答道:“蝉衣通肺经和肾经,去心火湿热,对小儿尿床的疗效颇好呢。”

真静捂着脸尖叫一声,要求改名,两人一通笑闹,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路过干货店的时候,夏暖燕让真静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一会儿后拿着个纸包走出来。真静好奇地问:“你买的什么啊?”

夏暖燕微笑道:“回去以后你就知道了,瞧,那边有一家成衣店,咱们进去找两套合穿的男装换上。一会儿还要去群贤楼吃红烧狮子头,你这一身道观的道服太扎眼了,会有人说闲话的。”

于是两人进去各自换了一套男装出来。走到成衣店门口的时候,两人看到内侧的门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戏剧脸谱,五颜六色的非常漂亮,于是上前观看,品评了一通。

真静见夏暖燕挑了四五个打算买下来,劝阻道:“这个虽然好看,但不顶吃不顶喝的,赶路带着多累赘啊,别买了,咱们的行李马车都装不下了。”

夏暖燕把其中一个脸谱比在脸上,俏皮地说:“我买了送人的,有些人成天板个死人脸,还不如带张脸谱过日子。你觉得呢,高大人?”话音刚落,真静就见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黑影,赫然板着个黑青的死人脸,吓得她缩了缩脖子,退到夏暖燕身后。

这个女子,真的和旁人都不同……高绝的心里不由这样想着。

山道上初见时候,她指着路边的山草一一讲述着哪些可以入药,能医治夏病,双目灵动活泼,被跟在山道后面的他们九人全部听去看去了。

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她的眼睫低垂,即使听到段晓楼说他们是官差,低垂的眼睫也不曾抬起来,甚至没有任夏颤动,当时他便怀疑,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子。

再见她,是自己一刀砍了桌子,太善前来致歉的时候,段晓楼想见见死而复生的夏小姐,他们才知道那个熟知草药的小道姑就是夏小姐。这一次,她还是恭敬疏离地垂着眼眸回话,用两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潋滟水光。

然后,他们抓到了炼制和倒卖禁药的太尘,去药庐搜证却一无所获,门上突然传来了轻叩声,他上前开门,又看到了那双清冷的眼睛。寒夜中,那双眼睛静静地望过来,如他料想的一样沉静中藏着无数的秘密。

在她张口道出他的武功罩门的时候,在她找到太尘藏药之处侃侃而谈的时候,在她取出两根绣花针为他和陆江北压制药性的时候,在她晨起后闲适悠然地打着五禽戏的时候,在她慵懒地从床上撑起来对他下逐客令的时候,在她对着棺材铺掌柜睁着眼说瞎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经常闪烁着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光彩。

渐渐地,他忍不住迷恋上那样一对眼睛。

那对眼睛的主人突然笑了,一身淡青绣白荷的男子袍服,素雅的颜色把颜容衬托得恰到好处,如明珠美玉一般俏极无俦……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装,却自有一种从容洒脱的气质能与这副男子装扮相映生辉。

见高绝没披着他的斗篷,夏暖燕问:“高大人你的斗篷找回来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是你没找到你的小姨子?”

高绝将手背在身后,抿着唇不说话。

夏暖燕眼快,立刻就瞧见他手中攥着什么东西,奇怪道:“你在藏什么东西呢?怎么古古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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